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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宋一朝,幼时交换了生辰八字,定了娃娃亲被叫做‘定帖‘,而在两个孩子长大后还需再下聘礼、置‘三金’,才算是正式订亲,此时订过亲过后就有了法律上的保护,如果一方反悔的话可是要吃官司、打板子的,再严重些的还有流徙处罚。
也不是说定了娃娃亲之后可以反悔,宋时文风鼎盛,而文人最守诺言、重诚信,名节重过于山,也就导致整个社会风气就是如此。
若是一个人没有了诚信,那他在这个时代就连落草为寇都不会有人收留。
所以对世家传承的曹家来说,路有两条,一是嫁女,二是出家。
“我就是出家做尼姑也不会嫁给那个纨绔子的!”
曹小娘子大声吼叫,声音悲恸。
“你看看她,夫人,你看看她…”
曹继指着自家闺女,嘴角都气的颤。
“好了~”
吴氏拿过闺女的手,放在怀中轻轻拍打,“你爹他也是为了你好,不要生气了昂~”
“你们口口声声的说为了我好,难道为了我好就是让我嫁给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吗?为了我好就是眼睁睁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曹小娘子放声大哭,连母亲吴氏也被她骂了进来。
吴氏并没有生气,而是更加心平气和的安抚她,“哎呀,粥儿啊,王家小郎毕竟年少,谁家男儿年少时不贪玩呢,你爹像他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不是一样的不学无术,整日无所事事,到处惹是生非。”
曹继闻言连连摆手,“哎别,别拿我和王家那小儿比,我可比不过人家。”
“娘您看,爹他自己都说了比不过那个纨绔子,你还说什么都那样。”
曹小娘子指着她老爹再次哭出声来。
吴氏拍了曹继大腿一巴掌,又白了他一眼道:“哎你这个死鬼,你是站哪一边呢你?”
“我是说真的,纨绔是都纨绔,但是我十七岁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哪条臭水沟里玩泥巴呢,人家王家子都已经开始著书立说做圣人了,你说这怎么比,没法比。”
“什么?”
这一声‘什么‘分别是两个人的声音,但却在同时响起。
“什么‘著书立说做圣人‘?你说清楚点。”
问话的是吴氏,而曹小娘子已经停止了哭泣,此时怔怔的看着她老爹。
“最近太学传出来的那个‘学‘,你们都听说过吧,就是那小子给捣鼓出来的,现在整个太学院都快成为他一个人的‘道场‘了,还说要著什么‘字典‘,听说已经在编撰了,连朝中有名的大儒看了一小段之后都赞为‘圣作‘。”
曹继抿了抿嘴,最后一摊手道:“这不是‘著书立说‘是什么?你说我怎么比?”
吴氏闻言怔了一会,而曹小娘子是彻底的呆住了,连眼珠子都半晌不曾见转动过了。
学…著书立说…奇男子…王智…
曹小娘子只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坍塌了,一个是自己最讨厌的人,一个是自己幻想中最美好的人,当这两个人的身影重叠,她已经彻底不会思考了,脑海中密密麻麻的全是这两个不同物种的各种身影。
“闺女啊,这看人呐,不要只看他坏的一面,也要看好的一面,你说他是纨绔不错,这个爹爹也承认,可是纨绔也不见得日后就没有出息。”
“想那汉高祖刘邦,早年还是痞无赖呢,不也建立大汉,使我汉人一族长盛至今吗,对了,还有咱们本家的魏武帝曹操,早年不也是纨绔子弟吗,连人家洞房夜的娘子都给抢了出来,王家小郎再纨绔还能有这两人纨绔吗?”
“而且我观这王家小郎,为人仗义,交友甚广,上至皇亲贵胄,下至贩夫走卒,他都一视同仁,称兄道弟,有古之将风,日后未必不能做出一番惊动的事业来。”
曹继看自家闺女不言不语,还以为是在沉默抗议,所以也就苦口婆心的说了个不停,不过这也确实是他的心里话。
对于自己宝贝闺女的未来夫婿,他怎么可能不关注,只是这越关注就越看这小子顺眼,先就是生了个仪表堂堂,身材高大,很得老丈人的欢喜,而后就是为人豪爽,做事从不拖拖拉拉,瞻前顾后,认定一件事就会去彻底做到底,从不知道认输是什么。
他曹继也是出生将门世家,阅人无数,像王家小郎这种人,生就是上位者,生就是要做大事的人。
大丈夫不拘小节,有点不良爱好怎么了,那没有不良爱好的,大多还不都是窝囊废。
只是一想到‘窝囊废‘这个字眼,曹继又是一声长叹,起身走到自己方才扔下的绿色官服前,拿起来走到自己女儿的面前问她,“闺女可知这绿色朝服是为几品。”
曹小娘子这才抬头,只是眼神依旧空洞,呆呆回道:“七品。”
“是从七品。”
曹继纠正她的话,而后有些悲愤道:“你爹我这一辈子文不成武不就,靠着先辈恩荫,才得了这么个芝麻绿豆的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