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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第四节(第2页)

总算这个儿子安静下来了。林茜就想到自己的儿子,虽说是智力残疾,但在教养上绝对比好多正常人都好,不得乱吼乱叫,能够坐得住,时常没事时就背诗词。在闲起几年的时间里,林茜常常教他背唐诗,还有小学语文上的顺口溜或是至理名言,因为林茜觉得,能够上到小学语文上的文章,一般还是很有价值的。背书成了习惯,张涵无趣时,自己就知道背:比方说:人有两件宝,双手和大脑,用手不用脑,事情做不好,用脑不用手,啥也办不到,一切创造靠劳动,劳动要用手和脑。你大人没有给子女做好榜样,没让子女形成好的习惯,长大了后患无穷。后来只要见到林茜在写文章,儿子便会安静下来,等她站起身,他才会和她说话。这时跟林茜坐在一桌的体育教师王老师说:“晓得你说这个张小丽在做啥子啊,她自己都是教心理学的,咋个连自己儿子都教育不好呢。”

林茜就说了句:“有些搞心理学的自己心理都严重扭曲,把自己搞成书呆子了,只晓得心理理论,不晓得结合实际。”

一般人与人都大家说点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恭维话,大家都习惯于打太极。王老师又对林茜说:“今天还算好的啊,你不晓得那次我们系上活动,吃的是汤锅,她儿子一下把筷子搅到汤里头,汤溅起来烫到我眼睛里了,我到水管那儿冲了好久,她连道歉的话都没说一句。张小丽自己说的是她要让她儿子自由展,这样,才能成大器。”

林茜当即反对道:“她一天说的啥子,随便你如何自由展,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走到哪个地方人家都讨厌你,这种个性还是收敛点好。”

十几年后,她这个儿子果然不出所料,没成大器,而是抑郁了。她什么路都给她儿子铺好,儿子做什么都觉得大材小用了,最后啥也不做,天天窝在家里,说是炒股,实际是与社会上的人完全没有办法打交道,只有在妈面前号施令,可惜受了十几年教育,浪费社会资源,完全成了对社会没用的人了。所以不要溺爱孩子,你如果不趁早把溺爱的手拿开,社会会狠狠地教育他。这是对我们所有家长的警告。吃着说着,就有人去敬酒。李琴端着杯子对林茜说:“走,我们两个去给那桌的领导敬一杯。”

林茜马上想都不想就回答说:“要去你去,我还是算了。我不晓得敬酒说啥子话。”

李琴说她:“你冤枉大学读了四年,连敬酒都不会。”

林茜不理她。本来跟李琴好多年就是一个系上的同事,不跟她去,她也不会就怄气了。况且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本不是林茜的强项,在林茜的骨子里,不说高傲,清高还是有的,心想我又不求你什么,我也不犯错误,非要敬酒不成?李琴敬酒回来就满脸绯红,直是说:“遭了,遭了,我去敬他们,反而遭他们整得喝了几杯。”

林茜就说:“幸好我没去,要不然,我还不是喝得头重脚轻了。”

李琴说:“哎呀,林茜硬是精得很,哪个不晓得你喝酒凶得很,原来在系上你随便就喝几杯的,现在假得很呢。”

林茜还没来得及回答,徐逸飞过来敬酒了,他自己举着一杯酒说:“来,大家都举杯,我干了,你们随意。”

大家见他来了,忙站起来,林茜也站起来,她杯子中是装的饮料。老徐一个一个挨着碰杯,嘴里说着:“大家辛苦了,吃好耍好。”

到林茜这里,见她喝的是饮料,不依了说:“林茜可以喝白酒的嘛。”

林茜拒绝道:“喝了对身体不好,就喝饮料。”

好在他还没有非逼着林茜喝酒。原来林茜也有过大碗喝酒的时候,人家说干,她就说干,但几次下来,她就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喝那么多白酒做啥子嘛,万一喝成酒精肝外加高血压,那不是自己遭罪啊,这种豪爽还是抛弃了好。刚在这儿儿庆幸,又来了原来系上的副主任老王,老王因为和周大龙关系搞不好了,想办法调到办公室去了,现在当了办公室主任。原来的办公室主任胡伟,因为和刚上台的左思远不是一伙的,被贬到了图书馆当馆长。老王在官场上口齿伶俐经常说点顺口溜。而胡伟既不善于喝酒,也不善于言辞,自然就被配到图书馆这种边远地区。被打入冷宫的胡伟开始还心头空落落的,总想着能够有重被领导重用,东山再起。老王到这桌就高声大气地说:“唉,这边的同事咋个都在喝饮料呢!来,张岗,你一个男子汉也跟女同志一样呢,这叫啥子话,倒起。”

边说边说拿过酒瓶给张岗倒起,然后挨着就要倒白酒。几个人就推辞。他就说:“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大家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表示点,要不然,就是看不起我老王了。”

实在推不过,林茜也只好任他倒了些酒。老王特地说:“哎,李琴,罗华,林茜,我们几个都是老战友了,再咋个都要干了。”

这几个人原来都是一个系上的,只好站起来干了。老王又说:“同事在一起的关系比家庭关系还重要,两口子弄不好说离就离了,同事在一起上班可能就长达几十年的时间,所以我说同事关系比两口子的关系还重要呢。”

这老王的酒量不是一般的。一次说到省上教委有事,中午教育学院请客,喝酒自然是免不了的。中午老王喝了八两,坐车回来时都有点头脑重脚轻了,但只一阵,就晕过了。晚上又请另外和教育学院的招生有关的招办的人喝,又喝了七八两。但是看到老王喝得来肚子挺起老高,一说话都直喘粗气,林茜就提醒老王:“老王,都是几个老同事,说那些客套话做啥子,酒还是少喝,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林茜后来就总结带张涵这个儿子的好处,因为有个儿子要自己操心,先就要把身体搞好,所以一般情况下她根本不去应酬。身体状态良好有儿子的功劳。陪着儿子就要找些事做,一般也不会跑到哪去打牌喝酒,一次上课实在忙了,对儿子说中午我们俩在外面吃饭,中午吃了,下午又一下午课,林茜又说我们两个还是到馆子头去吃,儿子不干,不说为啥,儿子只是说:“还是你弄啊。”

儿子虽然语言表达能力不强,但他凭直观感觉还是觉得自己家弄的饭比外面馆子里的营养,主要还是清静。老王深有感触地说:“我现在都注意多了。我血压有点高,喝多了害怕血压降不下来。我们父亲去年就是死在脑溢血上面的,他本来血压就高,每天都要喝两顿酒,那阵正好我们妈回乡里去了,走了几天没转来,他就天天都在念:‘你们妈咋个还不回来呢,快把你们妈喊回来。’我还在说他,妈回去要走两家亲戚,你忙着把妈喊回来做啥呢?他就非要我们把妈喊回来,结果头天回来,第二天他就去世了。头天晚上精神还好得很,第二天我妈煮了饭喊他起来吃饭,他就没得反映了,我妈还在说这个老头咋个紧睡着不晓得起来了呢,紧都没得声音,走拢去看,一点气都没得了。所以我现在尽量注意,但不喝又不可能,经常都有应酬的嘛,少喝点就是了。”

林茜觉得不是自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自己在心里是融入不了吃喝圈子的,身体没有了,什么都是空的。况且,林茜也不需要通过酒精才能让自己兴奋起来。听到儿子又能够自己自得其乐地背诗了,或是听到一歌就叫得出歌的名字了,林茜就觉得这是值得高兴的。后来张涵可以说出飘雪,还有追梦人,他最喜欢的还是红日。想起了就对林茜说:妈你唱红日呢。吃过饭,林茜心想这乱哄哄的场面总算结束了。本来还想打下麻将的,但李琴却喝过头了,脑袋都昏了。李琴说:“本来我还想晚上赢点回来哩,你看嘛,我现在脸都红到耳朵那里去了,哪还敢打牌嘛,我只有坐到喝茶算了。”

少一个人打不起来。林茜就去看包括徐逸飞在内的一伙抓鸡的人。抓鸡是指的一个人三张扑克比大小。这拿三个尖是最大的,其他依次是清顺,比如三个梅花的qka就是一种花色的顺子,就比杂花的顺子大,杂花的顺子就比对子大,对子比散牌大。散牌是最小的,最大的就是三个a。这种抓鸡比麻将快多了,麻将打一圈少说几分钟,但这抓鸡只要一两分钟就一盘。赢也赢得快,输也输得快。走进那间屋子里,林茜顿时感到烟雾弥漫,热闹非凡。张小丽也在和一伙男人抓鸡。见林茜进来,体育教师张利文高声叫道:“林老师,你还是参与进来嘛,你看张小丽都敢上。”

张小丽男人在外地,她父母亲在帮她带娃娃,她经常打大牌。林茜忙着推辞道:“我哪敢给你们俩个打啊,我来看下你们打就是了。”

张老师怂恿道:“你用不着亲自打,你拿一百块钱出来,给我俩个靠起打,我赢四百给你分两百。”

张老师老婆是从县上调到学校来的,为了调动花了很多心思,也说了很多好话。这是个性情很耿直的体育教师,那次黄永辉被打,就是他把打人的曾老师扭送派出所的。但这两口子都成天在外面打牌,他瘾大,老婆瘾更大。这就是一个家的格局。老徐家是他成天在外面耍,女人成天把家务事做完了,儿子也管完了。林茜看这么多夫妻模式,心想两种模式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很多人不打牌,就不知道如何打业余时间。林茜觉得自己有个业余爱好,觉得有意思的事就写出来,过了二十多年,退休下来,觉得自己还是积累了很多素材,还是有成就感了。否则这日子除了工作之外就虚度了。林茜还来不及开口,徐逸飞说话了:“老张你以为你好了不起啊,人家林茜得给你靠起打。”

林茜不说话,只在旁边看。这种场面是最容易激起人的参赌欲望的。林茜在打牌问题上还是有分寸的,抓鸡这种赌博方式,林茜只有在家中过年过节和兄弟姐妹打过几次,本来家中输赢不大,就是输了也是输在自己家中,肉烂了在锅里。在外面,这些人一个个看起来都象职业杀手,林茜哪敢上场与他们一决高下,作壁上观还可以。听说张小丽赌起来瘾大得很,还有张克俭,抓鸡也是高手。也有输得很惨的,听说那个离了婚还挨打的黄永辉,拿了奖金就去打牌,身上的钱输完了,马上到银行取了钱再来。打了许多年。林茜想,这是何苦,只作为消谴还可以偶尔为之,但是如果作为一大嗜好那就太无聊了。看了几分钟,林茜赶紧出来。里面的空气污染太严重,长期在里面呆下去,不得病就怪了。李琴就老在林茜面前说:“现在趁着年轻还不好生到麻将桌子上耍几下,不是等死啊。”

李琴家在农村,家里兄弟姐妹四个,只有两个出来了,其他两个条件差些。她家里父母都没工资,养老都靠她和那个出来了的兄弟。林茜很不以为然,未必不打牌就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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