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后,叶子灰还是没能离开自己那座院子。
母亲派来了良伯这位大宗师,把不过上清四品「力炼」修为的少年郎按得死死的。
他被拦着出门后,也没回自己那间屋子。
七少爷在院里的飞霜小亭内坐了下来,把金龙剑扔在一张圆石桌表面。
街上的吵闹哭喊,从府外传入。
少年心绪不安乱如麻。
这一座碎叶城内,有会送给他免费的土豆和黄瓜的卖菜老婆婆,也有会经常给他留着精排猪肋的屠夫大叔,还有许多是从他穿开裆裤跑到街上头去买东西的时候,一天天看着叶七长高,变成风度翩翩的少年郎的友好居民。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七少爷,救救我们吧!”
“叶子灰,你不是今年那个荒州少年王吗?!请出手救救我们吧!”
“叶七公子,求您……”
有些声音偏是要往耳里钻,凡人们求救的呼喊总是格外有穿透力。
亭子中的那个少年,指甲深陷肉中。
可怜的小城百姓,他们怎么知道修行界里的事情?
城中居民,他们只知道这两日在碎叶城内流传的那个叶家七少爷是今年的“荒州少年王”
的消息,而这个称号之中有带一个“王”
字,便听起来很厉害,似乎本事很大的样子。
他们不是病急乱投医,而是企图抓住任何一根可能活命的稻草。
叶子灰的屁股抬了起来。
“良伯,我得出去!”
少年咬牙道。
良伯上了几个台阶,进入飞霜小亭,身形压在七少爷面前。
大管家,是有不小的管家的权利的,管不到主子身上,可能管到晚辈身上,更何况,他不仅有权利,身上还带着夫人的命令。
若是别的时候,良伯在叶子灰面前,总是好说话的。
可惜,现在不是别的时候。
“我叶七不能见死不救的!”
字,是从牙缝里挨个儿蹦出来的。
良伯从袖中探出右掌,按在七少爷左肩头。
大管家说话了。
“少爷,良伯只是叶家的大管家,不是碎叶城的大管家。”
“良伯很早就死了家人……”
“嗯,都死光了,远房的亲戚连狗都不如,在落难的时候还要来分抢你身上所剩无几的肉。”
“我是从前被老爷收进府的。”
“进府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阿良的家人,今生只有当初是少爷,现在是老爷的他,和他的骨肉。”
“你叫我良伯,他叫我阿良。”
“阿良如今姓叶,我的良心,只对你们才有。”
();() 那位叶家大管家的倒三角眼里,冷漠和温情杂糅一处。
他将另一只手掌抬起,伸出食指,指着自己那副长着鹰钩深鼻的面孔。
“良伯自小生来就是这张不似良善的嘴脸,可老爷第一眼就夸我面相和善,少爷年幼时也说我眉目慈祥。”
“你们父子俩真是……呵。”
良伯没说完,笑着摇摇头,又将指着脸的手拿开。
双掌搭在叶子灰双肩之上。
“外面死多少人,良伯还真是不在乎。”
“他们没对我好过,后来我成了老爷身边的心腹,和他闯北荒,替他管叶家,那些人对我态度的改变,就不能算是好。”
良伯的声音听起来显得很淡然无味。
“可在这座城里,大多数人,对我好。”
叶子灰猛地插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