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向顾池宴,他老了,管不了那么许多,只好道
:“父亲年纪大了,经此一战死里逃生,也看开了许多,这次回来,我明白你是想一展宏图的。
我知你的能力与抱负,也知你品行,如今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
朝堂之上不比漠北舞刀弄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自己要多加小心才是。”
本来准备好的陈词叫顾承宗一番话给打乱了,顾池宴有些诧异:“父亲……”
“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知子莫若父,我也想明白了,我不能要求你按我心中的期许去成长。
我必是要走在你前头的。也护不住你一辈子,叫你自己走出去,立起来,或许才是安身立命之道。”
顾承宗说到最后眼眶有些微红,却笑起来:“你这点最像你母亲,认定的事,怎么都拉不回来,不撞南墙不回头。
我老了,也拉不动你了,只是一点,以后若遇上难处,不许再瞒我。
我与你大哥打下这一番基业,不是给外人看着好看的,你明白吗?”
顾池宴喉头微哽,朝顾承宗看过去,以前他总是不多话,不会这样如此跟他推心置腹。
顾池宴哑声道:“是孩儿不是,叫父亲担心了,以后不会了。”
顾承宗摇摇头,笑着叹口气:“真是老了,越来越啰唆了,你不是小孩子了,我知你是有分寸的。”
顾池宴陪顾承宗吃了晚饭,又盯他喝了药,才回了自己的屋子。
月色尚早,他便去了书房,书案整整齐齐摆放着,他坐于案前,灯火摇曳。
月色从半扇窗棂斜射进来,落在他蝶翅蓝云气如意纹锦直缀的衣摆上,像落了一层霜。
东陌端茶进来,顾池宴方才放下书,捏了捏眉心。
东陌斟了一杯茶,立于一侧,忍不住开口问道:“公子,历来高位者都会多疑,奸细一事,或许会和陛下有关吗?”
“十五年前陛下不过是个襁褓婴儿,如何会有这样的能力?”
顾池宴没有睁眼,依旧轻轻揉着眉心。
“那先帝呢?”
“先帝若是有这样的脑子,也不至于叫江山坐成这副模样。”
顾池宴掀起眼帘,眉间凉意分明。
“邑都这样大,有权有势的人这样多,我们如何查起呢?”
东陌毫无头绪,有些懊恼。
“谢家。”
顾池宴的声音忽然转冷,仿佛冬日里裹了霜花的琉璃。
“太后?”
东陌惊诧道。
顾池宴一手搭在案几边,食指和中指轻敲:
“十五年前辅谢德安盛极一时,邑都官员趋之若鹜,父亲立身正直,不愿同流合污。
父亲那时民心所向,颇得重用,对谢德安而言,是个不小的威胁。”
“我们借陈锡之案,暗中调查,公子确是妙计,可属下觉得陛下虽尚年幼,可看起来却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真的不会怀疑吗?”
东陌终于说了一句有用的,顾池宴很是欣慰,总算正眼看了他一眼
他端起案前的茶,目光隐晦:“陛下相信不相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