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
黑皮老鼠!
大块头的黑皮老鼠,每一只都像小猫儿的个头那么大。
数之不尽,密密麻麻,像潮水一般,激流涌进树洞之中。
利齿、利爪,红眼珠儿,长长的尾巴,叽喳不休,仍不断涌入。
李斯的身躯已经完全看不见了,他整个人被无数只黑皮巨鼠包裹了起来。
那些巨鼠,分明是为啃咬李斯的残躯而来。
而造成李斯的躯体残缺不全的罪魁祸,不正是这一只只鼠辈么。
李斯和老鼠,原本就是有缘分的。
昔日,正是老鼠,让李斯有了攀登高枝的欲望。
也正是老鼠,让李斯利欲熏心,为自己的荣华富贵而不择手段谋害他人。
那年,李斯二十六岁,有妻有子,家庭和睦。
可惜——
他的事业却远不及他的家庭那般美好。
那时候,他在他的老家楚国上蔡谋了一个小文书的差事,负责看管粮仓。
他工作认真、业务熟练,而且本着做人有原则的态度,一粒粟也不往家中带。而别人,却整包整包往家里扛。
别人劝他也拿一些回去,不拿白不拿。
他恶心、厌恶,瞧不起那些偷粮贼,誓不与贼人为伍。
直到有一天,他由于严重便秘,长蹲茅厕中,目眦尽裂,痛苦呻吟。
与他的呻吟声共鸣的是两只在茅坑中求存的小老鼠。
那两只小老鼠凄凉地叽喳着,枯瘦无力,通体沾满粪便,连被人笑为“寸光”
的鼠目,也被黄色的粪便黏住。
望着茅坑中的可怜家伙,想起粮仓中那些毛皮油亮、圆头大脑的老鼠,李斯感慨:人生如鼠,不在仓就在厕。
他悟了!
他在茅厕引吭高歌,尽情舞蹈。弄了满身秽物,苦了老婆为他搓洗。
转天一早,他抛妻弃子,离家出走。
此生不为厕鼠,此生要为仓鼠。
在秦国,在吕不韦的关照下,他果真成了一只仓鼠,大大的仓鼠。
可惜,这只仓鼠的命运不济,末了落得一个“腰斩于咸阳”
的下场。
临死前,他又悟了。
富贵只是浮云,他只想像从前那样,和儿子牵着小黄狗,去老家上蔡的东门外追逐野兔。
可惜,悔之已晚。
一辈子到头了。
这些典故,窦宝听过,在读私塾的时候,先生没少了讲。
一次,先生问窦宝:可否从这则典故当中悟出些什么?
窦宝义正辞严:“进了茅厕,拉屎只管拉屎,少看那些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