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纳想象过这位神祇的样子。
在这种看起来尚且正常的村子里,神的形象一般不会超出信徒的认知。
既然祂被一群人类信仰,那祂大概率也是普通人类的样貌。或许是一位老婆婆,或者像壁画里那样,是一位年轻的妇人。
不过这位神的想法似乎受到了深空中某些伟大存在的影响,让庙里的一些东西沾染上诡异离奇的气息,不断向外散播精神污染。
所以即使开门之后看见的是深邃虚空中扭曲无状的邪神模样,玲纳也不会感到丝毫意外。
她已经在这座神庙里填饱了肚子,现在身体里的力量蠢蠢欲动,触手们交叉着拧成麻花,就为了这股馋人的香味。哪怕是神祇,哪怕祂的神像不可直视,神名不可诵读,玲纳也非要咬上去尝一尝。
说来惭愧,太过贪吃是玲纳的缺点之一,也是她上一次陷入沉眠的原因。
门一打开,美味大餐的味道再也没有遮挡,带着血气的浓郁鲜香扑面而来,玲纳才看清屋内的情况。
那张饥饿的漂亮脸庞上即刻出现了一丝茫然。
房间干净安宁,二缕烟气袅袅升空,一块牌位立在供桌中央,上面写着:
祖德流芳,供奉,黄皮姥姥灵位。
昂贵的香烛贡品上面印了金漆,花花绿绿种类复杂,整齐地摆放在供桌上。
除此之外,房间里没有人,只有一棵发财树从牌位底座的裂隙里冒出头来,侧着向上生长,十分特别。
而香味就来自那棵发财树。
枝叶茂密,深绿色的叶片肥厚滋润,树枝上结满鲜红的果实,硕果跳动着压弯了枝头。
仔细一看,树上结的不是什么果实,而是一颗颗滚烫的心脏。
玲纳开门时,满树的心脏刚好在“扑通”
“扑通”
膨胀收缩,膨胀又收缩,粘稠的血液在心脏收缩时涌出,从叶片边缘滴落,浓厚的血色沿枝条向下流淌,重新回到牌位裂隙中,化作肥料滋养大树。
同一瞬间,钟声响起。
“咚”
“咚”
“咚”
……响了六下。
是玲纳之前就听到过的报时钟声。之前让她感到头晕目眩,现在却让她惊醒!
二条触手争先恐后地拉长,全部往发财树的方向蔓延,环绕着树干向上攀爬。所有的口器大大张开,一口吞下枝头最新鲜的几颗心脏。
玲纳还用人类的腿脚疾跑过去,站到树下,一手摘一颗,抱了满满一怀,连带着那粘腻的血水就往嘴里塞。
血色沾到她通透白皙的脸上,嘴唇一圈都变得鲜红扎眼,嘴里的肉块来不及咀嚼几下就吞咽,牙齿完全被血水浸没,满口都是肉沫碎渣。
而刚摘下来的心脏确实新鲜,在她嘴里还会继续跳动,涌出一滩又一滩的鲜血。
玲纳重复着摘果子,塞进嘴里,咀嚼,咽下的动作。
她的内心翻江倒海。
……神不在这儿。
祂居然不在!但却把如此巨量的苦痛和荒谬果实留在这里!光是这一棵树,就比外面所有宝库的价值都要高。()
祂也不怕别人来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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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纳思考的同时,吃果子的速度也没有慢下来,生怕自己浪费一秒,就会有主人进来抓小偷。
但仔细想想,也对。
这个世界没有精神污染的常识,连妖精都闻不到这股惊天动地的香味,树上的痛果和谬果出现在这里简直是浪费!说不定那位神祇根本不会吃!
玲纳摇头。
这里可真奇怪,既然苦痛对他们来说没有意义,那为什么还要源源不断地制造苦痛?
就为了让她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之后,捡到一顿从天而降的大餐?
等等,玲纳吞吃的速度突然慢下来,苦痛和荒谬凝成的心脏就在她手里跳动,满手的滑腻温热。
她意识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今天的一顿大餐并不是一顿大餐这么简单。
神不在这里,也就是说,没有人和她抢。
也就是说,整个怪谈村子,黄皮姥姥的神国,永不停歇的痛苦制造机器,这样疯狂的绝妙念头,全都是,玲纳一个人的!
玲纳抬头,发财树扎根于牌位底座,痛果和谬果在深绿树叶下闪耀着血红色的光泽。
它持续受到村子的滋养,上面的果实被摘下,空出来的位置就重新开始生长,等一段时间之后又结出又大又漂亮的果子。
不,不仅仅是一个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