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蒙蒙的天空中,开始飘起了零星的雪花,一朵两朵,落在殷琅的脸上,是冰冷的。
泠州的天多冷啊,不过才冬月,就下雪了。
殿下最怕冷,出门又总是忘记穿大氅,日后没了他在身边,若是冻着了该怎么办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当朝左相孙鸿川将車棋“啪”
的一声,落在了主帅的位置上,收了对面的帅棋,笑呵呵道:“郑大人,你输了。”
郑褚归放下了手里的棋,拱了拱手:“孙相厉害,这一步棋,妙啊。”
“不过略施小计罢了。”
孙鸿川将棋慢慢放在手边,抿了口茶,淡声道:“说到底这皇太孙不过也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不懂得‘利’之一字对人的诱惑,满心以为情义最重,实则情义在利益面前不堪一击。”
郑褚归笑道:“这下皇太孙的左膀右臂被削去,可算是狠狠折了他的锐气,怕是要安静一段时日了。”
“若是能一击让他彻底消沉,知道痛了那就更好,倘若他骨头还硬着,自还有别的办法。”
孙鸿川将棋局慢慢摆好复位,“那太监能有两百多人给他陪葬,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左相所言极是。”
郑褚归应和道。
这天下的人便是这样。
有人为权欲背叛,有人以性命尽忠。
许君赫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听不见了声音。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仿佛陷入了无尽的牢狱之中,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身上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时间变得漫长无比。
许君赫不知道自己在那间木屋内坐了多久,他只感觉时间一直被拉长,没有尽头。
无声的死寂如黏腻的沼泽一般,将他死死地包裹住,无孔不入。
他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母亲的尸体被抬到了他的面前,他独自进了房中,不吃不喝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是殷琅端了饭菜进门,一边哭一边在地上磕头,央求他吃一口,就一口。
说他再不吃,皇上就会把他们的头都砍掉。
许君赫看他哭得可怜,就捧起碗吃完了饭。
那之后,殷琅就变成了他身边贴身伺候的大太监。
时隔多年,那种令人窒息的孤寂再次包裹了许君赫。
只是这次没有殷琅再推门而入,再哭着让他吃一口。
他仿佛走入了迷雾之中,除却满心的彷徨,找不到任何出路。
正当他身体都要冻僵时,凭空一股风猛地袭来,尽数卷在他的身上。
许君赫看不见也听不见,却知道这是门被人打开之后的灌入的风。
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感觉到有人慢慢靠近的瞬间,猛地起身如困兽的反扑一般,重重将来人给扑倒在地,手上的东西抵住来人的脖子。
刹那间,柔软温暖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十分温软的力道。
许君赫猛地停住了手,随后另一只手慢慢往上攀,摸索地落在来人的脸上,用冰凉的指腹抚摸着来人的眉毛,眼睛,鼻子。
“纪云蘅?”
许君赫缓缓开口,嗓音嘶哑无比,“是纪云蘅吗?”
“良学,良学。”
纪云蘅急急地唤道:“是我来了。”
她被压在地上,只感觉许君赫的身体变成了冰块一样,冷得一点温度都没有。
门外站着苏漪等人,举着火把,照得小木屋通明。
纪云蘅却看见许君赫睁着漂亮的眼睛,瞳孔涣散无神,无法聚焦。
她骤然心里一空,湿了眼眸,泪水瞬间就落了下来,抬手在许君赫的眼睛处轻轻抚摸,“良学的眼睛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