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杨碾灭了烟,撩起了袖子,看了一眼训练场墙面上显示的时间“距离来医院来接你还有二十分钟,我来摸个底。”
摸个体术水平的底。
前线军官的体术水平都不低,因为他们绝大部分时候都不会选择手操机甲,而是直接套上传感作战服,让机甲跟随他们本身的身体而动。
谢凌秋在校官之中算是体术的佼佼者,他的身躯高大,力量也足够,身体素质尤佳。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能在顾杨手底下坚持过八分钟。
顾杨没留手,他纵横疆场几十年,转而看看谢凌秋,这小鬼天分再厉害,履历也是从十五年前才开始记录的。
谢凌秋躺在地板上,疼得龇牙咧嘴的“您下手也不用这么黑。”
“唔。”
顾杨应了一声,看着之前的体术录像回放,说道,“疼痛教育,那几个特别疼的地方,下次注意避开。”
谢凌秋蹬了蹬腿,偏头看向站在一旁的顾杨,声音绵软“可我觉得哪儿都特别疼”
顾杨并不吃他这一套,从裤兜里掏出烟来,咬着,慢吞吞地说道“那是你太弱了。”
谢凌秋嘴一撇,看向顾杨面前的回放。
打起来的时候忙着应对,谢凌秋没空注意到顾杨的神态,但站在旁观的角度时,却让他捕捉到了几丝熟悉的痕迹。
那是谢凌秋所记忆中,所熟悉的那个天之骄子,国之重宝的痕迹。
那个自信而骄傲的昂走在实现自我道路上,披荆斩棘,运筹帷幄,无可阻挡的顾杨。
他还是那么强。
谢凌秋从未遗忘过自己与顾杨的初见。
那是在十八年前的一个燥热的夏末,南89号边境星球。
在即将迎来秋日的时候,边境星球的贫民窟被烈日烧灼着,阴暗拐角处无人处理的尸体迅腐烂臭,接着,毫无意外的引来了疫病。
贫民窟是什么样子的
人们干瘦,枯槁,缺少食物,没有衣服,连干净的水也难以喝上一口,更别说疾病的防治了。
成功长到壮年的人,也许有机会抢到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集装箱作为住所,而小孩和弱者则只能在路边随手捡上一块塑料布勉强的裹住自己,然后藏在角落里,终日与蚊虫与粪便作伴,等着渴死、饿死,或者有幸运极好,找到一点果腹的东西。
他们是黑户,在外毫无容身之地,只有贫民窟是不需要户口的。
身负天赋的谢凌秋在贫民窟里过得还算不错,虽然营养不良,衣着难以蔽体,但至少不会饿死,有地方住,甚至还能把自己收拾得像个人样。
他那时刚离开研究所不久,没有父母,没有名字,没有身份,也不懂人类的规则,甚至连话也说不圆。
他像是牙牙学语的孩童一样,想着记忆里如旭日一般的那个人,怀揣着因为他而希望“成为人”
憧憬,小心的观察着周围的大人和小孩,笨拙的学习着如何成为一个人。
然后在那样一个平凡燥热的夏末,把自己打扮得完美融入贫民窟的顾杨,毫无预兆的撞进了他的眼里。
像太阳落在了他身边,触手可及。
就像现在这样。
他们所隔的,不过短短两米的距离。
“顾中将。”
谢凌秋突然出声,语气听起来难得正经,甚至没有再喊他老师。
顾杨的注意力从录像上移开“”
“您好像一点也不排斥我对您这样亲近。”
谢凌秋躺在地上,看着居高临下注视着他的顾杨,说道“明明我想的话,您会在瞬间死去,您对自己这么自信吗还是说”
“还是说,您早就预知到我的到来了”
谢凌秋说着,蔚蓝色的眼睛注视着顾杨,眼中的浅海泛滥着破开雾气的明亮晨光,越来越灿烂。
他像是抓住了什么非常重要关键的东西,那始终轻忽而跳跃的语调高高的上扬着,显露出无比清晰的欢喜。
“我们在未来很亲近,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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