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单手按住茶壶,诸葛轻歌抬眸仔细端详雪箐的脸,缓缓说道:“一个月前,我在王府门口见你卖身救父,觉得你可怜便将你买了回来,做我这丁香院里的二丫鬟。”
“主子对我的恩情,雪箐永远不会忘记。”
诸葛轻歌笑着偏头,摇了摇头道:“你听我说,自从有了你,我才吃得上一顿热饭喝得上一杯热茶,这丁香院才算是有了点人气。”
雪箐眼睛发红:“春花那厮欺主背主,您又何苦留她在身边!”
这丁香院寥寥无几的家仆,全都畏惧春花,春花一句话,她们都不敢伺候诸葛轻歌。
这话她说得太多次了,每次都得不到回应。本以为这一次也会话落无音,不想诸葛轻歌却道:“是不能留。”
雪箐一愣,未等她思量清楚,诸葛轻歌又道:“此次我受伤也多亏你照料,若非如此,我早就死了。前日之后你没有来,我还怨过你。”
“是雪箐做得不好。”
雪箐羞愧的低下头。
诸葛轻歌伸手触碰雪箐额头上的红肿,雪箐痛得将脸皱起来,诸葛轻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雪箐不来,并非是因为不想来,而是来不了。“是谁伤了你?”
诸葛轻歌直视雪箐的眼睛,庄重的问道。
欺她者,她必百倍奉还。而怜她者护她者,她亦倾其所能,环环相护。
雪箐嘴唇蠕动着,叮咛半响道:“春花去叫钰夫人了,钰夫人对主子您一直怀恨在心,您刚刚康复,受不得惊吓,不若先行躲躲?”
“日后我在,你不用怕任何人。”
诸葛轻歌微微一笑,竟有着如雪般清莹的美好,雪箐看得发愣,又马上惊醒,瞥向房门,“有脚步声!”
话音刚落,朱门被人踹开,风。尘肆意之间,诸葛钰身着红裙、头戴凤衩,身姿娉婷,她身前数十家丁,身后数十婢女,成众星捧月之态。春花也在她身后,得意的笑看诸葛轻歌。
正红、凤衩,这都是正室的规制,诸葛钰那般轻易着身,还穿到诸葛轻歌面前来,她是在刻意羞辱诸葛轻歌。
诸葛钰摩挲手上血红的丹寇,嘲弄道:“妹妹,听说你院里有下人不听话,以下犯上,若不好好惩戒一番,传出去别人是要笑话王府的。”
而后一摆手,就有几个家丁冲上去将雪箐拿下,春花满脸欢欣,“钰夫人,我是丁香院的大丫鬟,院里的丫鬟不懂事,不如就由我来惩戒?”
“说得有几分道理,免得我的好心被人当做是驴肝肺,在外面传我多管闲事,我便得不偿失了,你说对不对,妹妹?”
诸葛钰故作姿态,话里话外都在挤兑诸葛轻歌。
任人欺辱,绝非诸葛家子弟作风。
诸葛轻歌微微蹙眉,一双静若止水的眼眸扫过在场所有人的脸,最后停留在雪箐手臂上那几双粗糙的手上,她眸光上移,抓着雪箐的家丁均被她看得惶恐不安,手上的力道都轻了不少。
“我丁香院的事情,轮不到妾室来管,更轮不到婢女来管。寻常人等,谁若插手,谁就是帮凶。”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家仆们跪了一地,雪箐趁机闪到诸葛轻歌身后。
诸葛钰气得浑身发抖,却也挑不出错处。她虽总管王府后院,站在了权力的巅峰,也手握中馈,就连诸葛轻歌在她面前也抬不起头,可瞧见诸葛轻歌,她心里总是不是滋味。毕竟,权力与金钱失了身份的护持,天下人只会赞其一句好手段,尊重与礼遇,那只能是奢望。
定了定神,诸葛钰冷哼一声,痛心疾首道:“我妹妹娴静温婉,今日却变得咄咄逼人,这定然是那个丫鬟给她灌了迷魂汤,来人,将那个丫鬟给我拿下,带回水梦阁,我要亲自审问她!”
诸葛轻歌的突然起势,在诸葛钰看来只是狗急跳墙,不值一提。她今日,就是要打诸葛轻歌跟前唯一忠心的那条狗,折诸葛轻歌的面子,让诸葛轻歌以后无人可用。
“谁敢?”
诸葛轻歌敛了敛袖袍,淡然安坐,“你们别忘了,今儿个是初一,王爷是要到我这儿用晚膳的,看时辰,他也该到了。”
这话只换来诸葛钰的笑声连连,她笑得花枝乱颤,柔媚的面容撩人摄魄,“妹妹你说什么呢,你嫁进这睿王府几个月来,王爷何时来你这儿用过膳就过寝?这件事,齐国上下,无人不知,你怎么就忘记了?”
“以前不来,不代表现在不来。”
诸葛轻歌抿茶。
诸葛钰拊掌,得意而高高在上,“好,那我就让你彻底死心,我来丁香院前,王爷就在我水梦阁歇着,等料理了这个蛊惑主上的丫鬟,我还要回去陪着王爷用晚膳呢。”
“我刚刚去水梦阁,也瞧见了王爷。”
春花眼珠子一转,谄媚的给诸葛钰作证。
家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着上前去。齐国重礼制不错,诸葛轻歌是正妃不错,可良禽择木而栖,眼下诸葛钰前途无限,诸葛轻歌却无人问津,为了尊礼得罪诸葛钰,那他们就得不偿失了!
主仆二人若是顽抗,保不准诸葛钰还要对诸葛轻歌下手。雪箐看诸葛轻歌一眼,抹泪道:“雪箐以后不能在主子身边伺候了。”
而后往前走,竟是要弃卒保帅。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慌张的通报:“王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