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出季一粟在刻意逃避,但人不可能永远逃避下去,他不敢跟季一粟说话,只能试图从年渺这里找打破僵局的方法。
年渺没有立即回答,似乎在思索。
许久,他轻轻开口。
“你帮我问问他,如果我死了,能在他心里留一个位置么?”
百里落尘说了声“好”
,又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其他话说,便转身离开了。
没有等到隔天,大约只是一炷香的时间,百里落尘就回来了,再次屏退所有侍女,站在他床边不言不语。
“回了么?”
年渺漫不经心地问。
“回了。”
“回了什么?”
“老师说,你不会死。”
又是一片死寂。
“你也走罢。”
年渺没有让他等太久,翻过身,用被褥蒙住自己的脸,声音有些喑哑,大概是这些天的药折磨的,“我不想再听到他干了什么,也不想再见到你。”
于是百里落尘再也没有来过。
***
年渺想,他一直把心完全放在季一粟身上,活的时间又太短,果然是没有什么朋友的,所以百里落尘和季一粟都不在,他只能自己养病。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朋友,早在第一天的时候,二十年未见的寄余生就突然露了面,声泪俱下地跟他说了许多话,并且给他喂了许多种药膏,之后便不见了,也许那些大夫和天材地宝,就有寄余生的一份功劳。
还有不知道怎么得到消息的林岚夕,匆匆赶来守着他,给他喂了鲛人的眼泪和血液,也没有用,年渺怕她难受,以想要清净和“师兄肯定有办法”
的借口打她,林岚夕觉得也是,季一粟对年渺百般宠爱,不可能不陪着,自己留下来反而碍事,于是也走了。
水神也来看过他,但是只来一次,就被恰好在门外的季一粟震慑到,匆匆离开了。
来的最频繁的,竟然是百里乘风。
不过也是,这里毕竟是百里乘风的家。
起初,百里乘风以为是弄错了,毕竟一个顶阶修士会瞎得连神识都无法探查,实在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可是他看见年渺用白色的长带蒙着眼睛,拒绝侍女的搀扶,凝结出寒雾慢慢摸索着周围方寸的距离,才坐到椅子上,接过侍女放在手中的茶时,才相信了这件事。
他坐在年渺身边,小心翼翼地探过去,伸手摸了摸年渺眼睛上的布料:“真看不见啦?”
年渺淡定地喝着茶:“我骗你做什么?”
百里乘风闻见他的茶是清苦的眉边砂,皱了皱眉:“谁给你泡的茶?”
说着便转向侍女,“去拿些玫瑰酱,还有蜂蜜,他喜欢甜的。”
又对年渺道,“我见他们前几天捣腾不少花啊果啊做的酱,给你弄点泡水,甜的。”
年渺道:“不用了,我现在不喜欢喝甜的。”
每天喝完苦的吃甜的,舌尖已经麻木,他现在只能分辨出甜和苦两个味道,至于什么样的甜,什么样的苦,都尝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