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类社会新闻屡见不鲜,孟子陶倒是没想到这次的主角居然是二房东,杜堃。
公司黄了,女朋友跑了,今早老家来的一通电话成了压倒创业狗的最后一根稻草。
家人整理旧物,未征得杜堃同意,擅自将他珍藏多年的《科幻世界》当废品贱卖。
曾经励志成为科幻作家,如今人财两空一事无成,早已化为泡影的理想价值七块五。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仅在一瞬之间,菜包子没啃着馅儿,杜堃已跨坐上了玻璃窗。
工作室门口乌泱泱堵得水泄不通,有人忙着录视频,有人苦口相劝,也有起哄的唯恐天下不乱。
谁也不敢轻易靠近,拨了个遍,只等救援人员赶到。
高楼疾风烈烈,杜堃清醒了许多,众目睽睽有些骑虎难下。
窗框卡着裆难受,一只脚凌空晃荡,另只脚脚尖踮地勉强支撑身体。
整个人歪斜着伏趴在玻璃上写起遗书,提笔忘字,滑手机敲拼音查找。
死相可以很难看,但遗书一定要严谨,要体面。
一心求死的人哪有这闲工夫,孟子陶可不想工作室没开张先触了霉头。
拨开围观人群,她拖把椅子坐到窗边,杜堃的正前方。
没说话,不疾不徐将长绾起,腾出手,“小6,笔借我用用。”
杜堃蒙了,慢半拍递过去,“……孟姐,我遗书没写完。”
中性笔横插入髻,孟子陶慢条斯理问:“你是有亿万家产等着分配?还是有关乎人类命运的科学研究需要有人继续?如果都没有,待会儿再写也不迟。”
“我,我,我还想跳楼呢。”
“很着急?”
“……也没有那么急。”
“既然不急,听我聊两句。”
杜堃实在摸不清孟子陶的路数,愣愣的,也不知该点头,或者摇头。
一阵风起,半篇遗书倏然溜走,高空中打着旋儿飞去远处的远处。
孟子陶收回视线,眼底平静无波,“年纪轻轻的路还长,人生才刚刚开始。俗话说,万事……”
“孟姐,你千万别劝我,劝我没有。”
杜堃两只手紧紧攀着玻璃,快声打断,“孟姐,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活着一点意义也没有。”
“……万事开头难。”
孟子陶压根儿不接他话头,自顾自接着道,“中间难,越往后越难。人生嘛,总是起起落落落,过完这道坎,还有下道坎。活着,说白了,就是等死,不过也要有希望。希望是什么?是兜里两块钱,心怀五百万。什么意思?意思是中福彩是小概率事件,希望也是。”
“所以,你不要对希望抱太大希望。”
劝生有如劝死,杜堃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脸色被风吹得惨白,他打个哆嗦结巴道:“孟……孟姐,你能不能……说,说点好听的?”
孟子陶没再言语,滑开手机,音乐响起。
“好听吗?”
她问。
一陌生的日文歌,杜堃听不懂,“什么歌?”
“《曾经我也想过一了百了》。”
孟子陶说。
一语双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