捱过难熬的时日,几个月前还深陷长安水火与纠纷之中,而如今的日子竟然变得安静从容起来,姜一露像从前那样作画,画里都是过往的回忆,盗窃地陵的惊险,殊死搏斗又命悬一线,以及皇宫内勾心斗角的权谋争夺,每一片刻都是她人生的墨与彩。
“也不知道姜清过得怎么样?”
姜一露感叹,好些日子没见到弟弟,才相认没几日,竟然又分开了。
柳君风回答:“姜清那么有本事,过得定比我们好。”
她在不远处开辟的一小块平地上练舞,许久没有再穿过墨色的衣服,现在日日都是这一身深绿,像是与从前彻底挥别。
“你有没有什么还想完成的事情?”
姜一露问道,“如今的日子一眼望到了尽头,倒少了些抑扬顿挫。”
“怎么?你还怀念曾经东躲西藏的时光?”
“那倒没有。”
姜一露低头笑笑,笔尖蘸墨,添了些绿色,晕染在纸上便是柳君风的裙摆。
“那日我做了一梦,梦里是我故去的父母。”
柳君风轻轻擦拭青昭剑,说道。
姜一露听到此处来了兴趣,她坐直身子面朝对方转过来。
“父亲对我说,他们并不期待我去报仇,只想看到我过得好。”
回想起公孙宕那张冷漠阴鸷的脸,还有铁箭正中吴似鸣眉心的瞬间,姜一露其实并没有大仇已报的爽快,而是似乎看到了自己手心流淌出来的鲜血。
若不是这些邪念之人总有私心,她与柳君风也不会日日担惊受怕,明明可以诗酒田园却要隐姓埋名为了至亲让自己背负上一道道重担。
或许自己的父母也从未想让自己如此冒险去杀了吴似鸣,只是人生总有太多的执念。
忽而眼前飘落些白色的飞絮,怎么这个时节会柳絮漫天呢?姜一露仔细看去,原来是雪,不知不觉间,秋天也已经成了过去,这日立冬,雪便悄然而至。
因为山里气温较低,雪总是来的更早些,二人收起了挂在外的衣服,回到屋内生火取暖,屋外蒙蒙飞雪越来越大,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已堆积起来,给山岭披上白衣。
“一露。”
柳君风忽然叫她名字,她未说出下句,姜一露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出去走走?”
“正有此意。”
换上了厚绒披肩,又灌了两个羊皮袋子热水,绑紧了小口取暖。皑皑大雪落满乌,像是顷刻之间便已到暮年,姜一露看着柳君风肩上墨绿堆积凝雨,皮肤也被冻得更加透白,鼻头有些红,睫毛上也三三两两落着些许。
“记得初到长安,有一日晚上你问我,想要过什么样的日子,我说你在我身边就好。”
姜一露边回忆边讲道,情不自禁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