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持的轮廓分明,此时映在人眼中就像冰石铸就,没有温度,不会动容:“区区庶子,也敢肖想本王世子之位,你倒是真看得起你们自己。”
自以为有的情分如云烟散去,徒留空白,戾气缠绕了顾卿黎周身,她的目光一如出鞘的利剑,锋利冰冷,出口的话也带了锐利。
“我嫁给你的第二年,你奉命出征北漠却被围困,是我千里奔袭跪求父亲调兵相救;第三年,太后赐下美人有意刺杀你,是我背了妒嫉之名将她杖杀,被太后当众掌掴受了一百鞭笞;第四年,我献上天河令,助你收复天河盟掌控整个江南,你才得了源源不断的财力物力练兵结党;第五年,我生下孩子不足一月就替你进宫为质,挡下陛下盛怒赐下的鸩酒,差点一命归西……”
“沈持,我将所有都献给了你,你许诺于我的王妃之位、于穆仪的世子之位又都去哪了?如今提起妾室、庶子之名,你怎么对得起我?”
这些带着血的过往没有撼动沈持分毫,他的漫不经心毫不在意的呈现在顾卿黎面前,那般自然的神情,让她感到陌生,就像从未真正认识过他。
“我是为了姝儿娶的你,这一点,我以为六年前你就应该明白了。”
明白?明白什么?明白自己只是个赝品吗?所以得了正品就要将她丢弃?
胸腔像是被什么东西粗鲁破开,大有不将那颗心打碎不罢休的架势,顾卿黎的面容就像被摔在地上的面具,一道一道崩出歇斯底里的裂痕。
“我为你牺牲一切拼尽所有,换来的就只是你一句‘应该明白’?沈持,我沉浮挣扎六年扶持你走到如今的地位,不是为了让你一次接着一次的伤我至深、把一切都给她!难道你如今一句话,就要我甘心俯首任她摆布吗?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你果然是疯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再留你体面。”
拂袖而去的身影尽显冷酷,滂沱大雨中只剩他决绝之语:“侧妃顾氏以下犯上,着禁足于佛堂,无令不得出!”
顾静姝痴痴的抱紧怀里冰冷的孩子,久违的悲凉盈满了她的胸腔,原来她争斗数年,从未赢过。
佛堂昏暗,有观音慈悲,也有金刚怒目。
她不甘心,也就有不甘心的活法。蛰居佛堂四年,昔日敌手,也能成为合作的友人。
这个梦,连带着她的人生,暂时只到这里。
梦醒了——她是被鞭子抽醒的。
狠厉的皮鞭缠了倒刺,挨上一下就让人皮肉翻卷、痛不欲生。
可干枯憔悴的女人没有痛呼,反而看着眼前的人放声大笑起来。
皮肉痛楚算得了什么?她是真的开心。
今日再见到沈持,她知道定是成事了,顾静姝一定没逃过那一击。
“贱人,姝儿为你求情要我保你衣食无忧,你竟敢暗害她使她小产,果然恶毒!”
沈持愤怒之极,一脚踢了过去。
顾卿黎疼得嘴唇发青,却顾不上是断了几根肋骨,她被沈持的话惊得发懵。
她与崔舒锦合谋许久,将手中人脉尽数用上,她想过会被沈持追查到自己身上,却没想过会失败。
只是小产?她四年的筹谋都没能杀了顾静姝吗?怎么可以?
不经意间她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换来的是沈持更深的厌弃。
“来人,将她鞭笞处死,挫骨扬灰!”
沈持的表现太像一个痛失爱子的父亲,语中尽是沉痛,仿佛不如此难泄他心头之恨。
惨烈收场却没能报仇雪恨,顾卿黎压抑数年的恨意几乎要冲上凌霄。
她自认此生从未主动与人为恶,上天怎能如此待她?不公,太不公!
行刑之人努力忽视一旁的金刚佛像,却依旧被女人凄厉痛苦的嚎叫吓得发抖。
“沈持、顾静姝,我顾卿黎发誓,但有来世,绝不放过你们!生生世世,我都要你们不得好死!”
都说心诚则灵,诅咒,亦如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