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范遙回到住處,和衣躺在床上,盯著頭頂的床板犯起了難,世子親筆之書,王爺、郡主及世子三處都有,偷一本出來不是難事,可這三人身上都領著朝廷的差事,書房每日都有人打掃,丟一本書,很快便會被人發覺。
他覺得代真年輕,沒想到這其中的關竅,他自己要把這個窟窿堵上。
范遙想了又想,眼皮子漸漸合攏,將要睡去,整個人處於一種半夢半醒的迷糊狀態。
就這突然的一下,遠處傳來一聲嘹亮的雞鳴,范遙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他有了主意。
世子書房裡的書固然有人專職打理,可世子書房被帶出去的書就沒那麼多人在意了。韃子來自草原,入主中原不過百年,對中原文化不以為然,對書籍同樣也是。
王府的人嚴密看守書房,看守的是其中的書信情報。孤本古籍之類,在他們眼中還沒有烤全羊來得重要。
世子王保保讀書,並不局限於書房,有些不重要的書籍他也會帶回臥房去,這其中,怎麼也會有幾本世子手抄的書籍。
范遙從這裡入手,夜間潛入世子臥房,拿到自己想要的書,又將此處偽裝成婢女不小心打翻燭台的模樣,引起了一場小火,婢女當然是葬身火海,他離開時故意鬧出了些動靜,很快,世子院裡的粗使僕人就發現了動靜。
這場火連死了四五個人,皆是為了救火,世子忙著調查火情原因,自然是無暇顧及他房中少了的東西。
書拿到了手,范遙也不急,他大致翻了翻,這是一本《論語》,世子每日睡前會翻閱幾段,字間還有他的小字批註,有些是蒙文,范遙看不懂。
要說模仿筆跡,范遙知道大都中有一個書生,便以此為生,這書生旁的都不出彩,只模仿他人筆跡這事,無人比他更擅長。因他當年替人寫信為生,後來遇到了一個富家公子,這富家公子被先生罰抄,書童不敢幫助,便出來找人替他抄寫,找上了這個書生,這書生自此以後,便靠著替那些富家子弟們抄書為生,也因此,他練就了這模仿人筆跡的本事。
范遙趁著夜深找過去,把那書生從被窩裡提溜出來,叫他連夜寫好了自己要求的詩句。
書生抄寫時,范遙就在他的書房裡四處轉悠,待看到書架上那些還未抄寫完畢的罰書時,他心裡有了主意。
等到書生抄寫完畢,戰戰兢兢的立在一旁時,范遙慢慢地向他走近,道,「你一定好奇我為什麼讓你這麼做?」他聲音嘶啞如同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嚇得那書生一個激靈連連擺手,道,「不好奇,不好奇。」
范遙似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其實我做的這事兒,都是為了對付韃子,所以呢……」
那書生面如白紙,搖搖欲墜,看神情恨不得立馬堵住自己的耳朵。下一刻,范遙就扭斷了他的脖子。
范遙把屋子裡洗劫一空,作出強人闖入的假象,就背著那書生出了城,一把火將他的屍體燒成灰燼。
待他回到王府,便得知,世子臥房起火的案件已落幕,最終以那名婢女玩忽職守為由結案。
代真聽說此事,一下就知道這是范遙的手筆。一場火填進去幾條人命,只為他們的計劃,代真不可置信的默立許久。
當夜,代真以他們約定好的暗號將范遙引了出來。
「為什麼要殺人,以你的能力,絕對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拿到我們需要的東西。」代真喑啞的聲音響起。
范遙道,「這是最妥當的辦法,世子身邊的事物都有專人打理,就算能取得出來書,被他們發現,也會引起他們的警惕之心,現在,一場小火,所有的後顧之憂都沒有了。」
范遙無所謂的語氣激起代真胸中悲憤,幾條人命,在他眼中就這麼輕飄飄的,她已無法壓抑喉嚨口的哽咽,「就算有所懷疑,王保保調查一番無果後,會將此事暫時放下,等到流言四起,迎來朝廷問罪時,他就算明白髮生了什麼,查到事情的真相,也於王府無益了。」
范遙不明白,代真在傷心什麼,幾個無足輕重的下人,代真甚至沒見過他們,現在卻為了這些人來質問他,他有幾分不耐煩,「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也說了,倘若此事能成,元朝大軍便廢了一半,他們能為此而死,也是他們的榮幸。」
「抄寫詩詞的事情你交給了誰?那個人還活著麼?」代真問道。
范遙沉默,代真便知道答案了,她情緒幾乎瀕臨崩潰,數條人命,皆因她間接死去。三觀建立在人人平等的時代,代真無論如何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她喃喃道。
范遙仍然毫無愧色,面容間隱有不耐之色,「楊逍是怎麼生出你這個仁義的好女兒的?你真是他的種?我闖蕩江湖二十餘載,殺過的人有多少我自己都記不清了,沒想到有一日,會有人為了幾個奴才來我面前伸張正義。」
代真仿佛聽不到他的話,不回應,面容悲戚。
「實話告訴你,別說我手上人命不計其數,就是你爹楊逍,當年也殺人如麻,江湖中那些正派人士,誰手上不沾著幾條人命?丫頭,你不能光盯著你叔叔一個人。」到底是故人之子,還是個姑娘,范遙也無奈,道,「你怎麼就想不明白呢?韃子視我們漢人百姓如豬狗牛羊,成村地殺人,男人都被他們殺死,女人有那姿色好的,也被他們糟蹋的不成樣子,丫頭你要想,你今日多殺一個韃子,也許就有數百個漢人百姓倖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