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德见沈云这模样也是有些莫名,嘴上便下意识说道,“难道我还得直接说——喂,你知道吗?你这性格就像臭水沟里霉的老鼠,到底是跟着谁长大的,你爸妈没给你钱花吗才让你整天到晚摆着张臭脸?”
“……”
沈云没有第一时间回话,她微微两步站在门上的界线,黑袍盖在她头上包裹住她娇小的身形,令人看不出她具体的神情,也看不见她右手扶在门框上紧了紧。
但这突然沉默的样子还是令赞德知道他说的有些过分了。认识到自己的不对,他轻咳两声,又露出笑脸,“哎哟,我开玩笑的,这不就是举个例子嘛,我可没有真的那么想,我们小沈云这么可爱,喜欢还来不及呢。”
“……嗯。”
沈云垂下眸,“我爸妈都死了,当然没人给我钱花。”
“以前有人教我为人处世,但现在我孑然一身,只能凭自己去苟活……我不想让自己活的跟狗一样,这有错吗。”
“我就是不讨人喜,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臭水沟里的老鼠……但就算活成老鼠,也有人想置我于死地。”
她抬起头,帽子下那张冷淡总是沉默寡言的脸蛋上,那双蓝眸此刻却闪烁起泪光,语气由平静逐渐到哽咽,“那我又能怎么办呢?我能做到怎样呢?我可以怎样?”
赞德愣了,他抬了抬手却不知道抬起手做什么,只能慌张着动嘴,“呃,对不起……你别哭啊,我给你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行不行……”
刚才他语气确实因为对沈云不满才很冲,但此刻看着女孩儿低下头一副委屈的模样……他确实是不知所措了起来。
他还从没见过她这副样子,这副脆弱不堪,仿佛一捏就碎的模样。
赞德是脾性如此惯了,虽然他是遗孤,但他遇到良人,早年可以说拥有了亲情、友情,更有人教导他正确的观念与强大的剑术,所以即使出门在外流浪……与沈云这样真正的流亡之徒还是有甚微差别。
毕竟她可是一无所有了啊……
虽然他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好歹在骑士熏陶下活了那么多年,此刻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怎么还把人家小姑娘整哭了呢,就你这张嘴贱。
结果是赞德在一旁手舞足蹈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几个安慰人的词儿。
正在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怎样安慰人的时候……就见沈云随意擦擦眼泪,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冷漠的表情。
“走吧,该行动了。”
“你确定你没事?其实这事儿也不急,多休息一下也可以。”
沈云看了他一眼。
赞德立马摆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不必,一个死了都不会有人留意的人,她的存在也只是轻如鸿毛……能在这世间停留片刻便足矣。”
微风吹拂下绿叶飘落在她手心,她握紧,将叶子碾碎扔在了地上。
看着沈云仍旧是那副令人有些不爽的模样,赞德头一次不觉得那么讨厌了。
反而反思起自己……之前对她做的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是不是要再温柔一点比较好?
但身着黑衣的女孩儿仿佛并不在意这些……并不是不在意,她只是将脆弱埋在了内心深处。
她等着有人来掘她的悲伤。
那份信任被她摆在身前,等待着有缘人拾取……而在她终于打算将自己的信任分给他人后,得来的却都不尽人意。
没有人生来无畏。坚强与勇敢可以被伪装,她给了自己一层保护伞,理所当然被别人认为她就应该是这样。
她是人,是孩子,是饱经风霜,心已麻木的孩子,只是这跳动的心脏也许还期待着,想被温暖照亮。
她拥有炙热而滚烫的心。
心脏不曾停止跳动,她也亦不曾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