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著密旨的手漸漸收緊,心中閃過諸般心思,既是密旨旁人自不知曉其內容,許是連副總管姚崇這老匹夫都不知曉密旨的存在。
更何況天子早已下詔許降,若是密旨公之於眾,豈非出爾反爾,便是皇帝亦難服眾。他猜測即便他今日砍了魏樅,這啞巴虧皇帝也會認下的。
況且他特意選了姚崇外出巡視的機會動手,倘失去先機再難有殺魏樅的機會。
想到此,他冷冷道:「這旨意是假的,假傳天子旨意,你真是膽大包天,動手!」
說著帳內甲士便要一擁而上,帳外忽然一聲高喝:「誰敢動我們將軍!」
衛延一聲高喝,帳外數千軍士齊聲附和,聲震九天。
驚得程戈一個哆嗦,他深吸口氣掀開帳簾,見帳外兩軍對壘,兵戈相交。
「魏樅你是想謀反嗎?」
他笑得坦然,「大將軍說笑了,我們魏家人膽子小得很,從來只做忠君之事,謀逆這樣的罪名屬實不敢亂扣。」
程戈原本想不動聲色除掉魏樅,但兩人方才動靜鬧得實在太大,此刻怕是已驚動了軍中上下。
聞訊而來的徐維昌見此陣仗,立時便猜出了七七八八,他信步走到兩軍之間,忽然大笑道:「大將軍今日好雅興竟親自操練兩軍,我涼州軍也久聞大將軍行軍布陣之能,不如也請將軍一併指點指點。」
徐維昌面上帶笑,但言辭間竟有幾分威脅之意,程戈心中憤懣,但也知此時不是發作的時候,遂笑道:「徐將軍說笑了,今日不過是臨時起意操練操練手下,指點實在說不上,誰不知道魏小將軍的騎兵陣天下無敵,你不妨請教請教他。」
說罷,程戈朝自己的副將使了個眼色,揮袖入了帳內。
原本一場兵變,被徐維昌三言兩語化解,他卻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見程戈入了帳內,方才舒了口氣,走到魏樅跟前,壓低聲音道:「今日之事程戈不會善罷甘休,你需早做打算。」
魏樅向徐維昌道了謝,心底卻絲毫沒有因為程戈的陣前發難而生出恐懼,他從來就不是怯弱之人,與程戈之間的爭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從來沒有第二種可能,而膽怯只會影響他拔刀的度。
承平十年正秋,征北大軍班師回朝,滿城百姓夾道相迎。
蘇枳立在臨街的一處閣樓之上,透過窗子望向長街,只見旌旗烈烈,甲冑熠熠,唯獨不見她心中的少年郎。
她心中略感失落,收回目光,重又關上了窗子。
婢女雪衣見她面有哀色,心有不忍,上前柔聲勸道:「郡主既是放不下魏將軍,何不據實告知?」
如何告知?她的婚事從來便不是自己作主,更何況以魏樅如今在軍中的威望,姑姑又怎會同意她嫁過去,平白滋長皇兄的權勢?
既是無望又何必再見。
她本就心緒不佳,此刻也不知是因著暑氣未消,還是方才雪衣的話影響,只覺心中煩悶異常,捏著杯盞的玲瓏骨節微微泛白,許久之後方才輕輕舒了一口氣,垂下眼帘,低聲道:「前日大長公主府送來的帖子你替我回了,便說我會如約而至。」
雪衣微微訝異,這三年裡郡主甚少參與閨閣之宴,尤其大長公主送來的這些帖子,每每宴會必會邀請京城世家才俊,素來便有為士族子弟牽紅線的意思,郡主應下了,是否就意味著她已放下了魏將軍。
窗外的夕陽漸漸淡了,一隻白羽勝雪的鸕鶿,掠過湖面,在八角飛檐、琉璃圓瓦中消失無蹤。
坐在窗前的年輕男子信手翻著手中的書卷,蹙眉念道:「……魏少蘊威靈振古,術略時,播千載之英風,當六雄之敵……」
他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挑了挑眉,望向自家兄長,「這是你找人寫的?」
魏樅心下好笑,這碑文也不知是誰人所寫,將他此次大敗突厥的功績吹得天花亂墜,便是他本人的領軍之能也被吹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便是他本人看了也十分汗顏。
武安侯魏騫輕咳一聲,搖了搖頭,「我臉皮沒那麼厚。」
即便是憂心弟弟的安危,他也不會找人這般吹噓自家弟弟。
魏樅微微詫異,這《征突厥碑》駢文鋪排,辭藻華麗,力透紙背的功底應不是寂寂無名之輩,更何況此人能將戰況寫得詳之又祥,好似親眼所見一般,能知曉內情的除了領軍的將領,便只有看過戰報之人。
誰又會大費周章的為他歌功頌德,魏樅率先便想到了自家兄長,在被否認過後,他又再次聯想到大長公主,隨即又很快排除。
大長公主雖重用他,但也忌憚他手中權勢過重,應是不會為他這般籌謀。
魏騫道:「撰寫碑文的是翰林待詔裴度,這人你從前可認識?」
魏樅搖了搖頭,「我從未聽聞過此人。」
說到此魏騫不由想起前段日子,突厥使節大鬧驛館之事,遂將事情經過一一說予魏樅聽。
「當日一乾禮部官員雖據理力爭,但突厥乃未開化的蠻夷,哪裡會聽你講道理,死咬著你抗命之事不放,給天子難堪,況且四夷館內還有他國使臣,倘不是永嘉郡主帶來了突厥王子拆穿了突厥詐降的陰謀,你怕是尚未入京便已被收監入獄。」說起這位永嘉郡主,魏騫神色間不免露出幾分欽佩之意。
「我怎麼從前未曾聽過此人。」魏樅仔細回想了片刻,記憶中似乎未有這號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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