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哪怕是涵养很好的老年人也忍不住要骂上两句仙舟粗口了。
这还是人吗?
啊?这还是人吗?!
他在回头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刃手中握着的毛笔勾勒完了最后一道墨线,而在这道墨线落下之后,过了好一会儿,明明已经吸水性很好的符纸上头,那几个字却仍然呈现出微微的湿润感。
当然,细微的龙吟声也是有的。
——这他妈的……就不应该了吧?
退休判官的脸活像是一张帝垣琼玉牌那么板死了,罗浮持明擅长的云吟术,其根本远离是在水汽之中隐藏身形,也就是说,越是湿润的地方,他们越是能够将自己完美隐身起来,而如果是到了沙漠之类的地方,那就确实没什么用处了。
所以,最好的这类符箓是在符箓中存储着一些水汽——当符箓上的水光无法消失,这就意味着这张符箓已经到了当前的仙舟人们能够做出来的最好水平。
他……他从街上随手拉回来的一个学生,不仅仅连着两张符箓都是第一次绘制就非常成功,甚至还、甚至还画出了比他这个老师更好的水平……
退休判官很想冲上去抓着刃的领口问他时不时什么符箓方面的老专家,甚至是整个仙舟联盟排名前三的那种。
这种水平的人,何苦来戏弄他这个再过五六十年就要回十王司报道的老人家!
退休判官叹了口气,
随后将一张上面写满符文的纸递给刃:“你一个一个试试吧,要是都能做成,那你就能直接出师了。”
《拜师,从入门到出师总共就只需要一个上午》
试问他这个老师在这个过程中起到了什么作用?——可能就只起到了小丑的作用吧。
他颤抖着手,往屋内走去:“我进去喝点茶……嗯,顺便吃顿早饭。”
其实他一直生活作息非常健康,不会漏吃任何一顿早饭,而在出门之前,他已经做好了要在教学上耗一上午的准备。
这也就意味着,其实退休判官是吃过早饭的。
再、再回去吃一顿也没什么不好的。
逃避可耻但有用,顺便还可以用冷水洗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一点,不就是出现了个千年都难得一遇的天才吗?问题不大、问题不大……
刃并未在意。
说白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将退休判官真正当做老师过。
工具人而已,学会了就随便了。
但是,尽管退休判官此时在刃这边的定位是工具人,他对符箓的态度却并不如此。
在握住毛笔,并看到自己写在符纸上的笔画是那样的流畅时,刃便在一瞬间意识到,全息游戏对他来说似乎并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这不是他真实的身躯,而是由他的大脑操控着的身体——这具身体没有那些后天被添加上的影响,他的手指,他的、表面甚至没有缠着绷带的手指,竟然在握住笔的时候都没有颤抖。
因为在现实中已经习惯了手指的颤抖,所以哪怕平常也会时不时地生出几分怨恨,但刚进入游戏没多久的他一开始还是真的没有发现这个意外之喜。
已经多少年了?
刃试图回忆起自己的双手尚且稳定的时候。
但那已经是很多个百年之前的事情了,双手稳得一丝不抖的感觉对他来说甚至有些陌生——如果一定要打个比方的话,刃觉得自己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重新学会了呼吸。
下意识的呼吸非常顺畅,但是当开始刻意控制之后,他就有些……一下子有些不会了似的,不知道应该如何用大脑去调动身体。
然而哪怕是这样的不协调,此时也在他胸膛中久违地点燃起一些不一样的火焰来。
和《云骑斗步离》还很不一样。
《云骑斗步离》里头的那些金人偃偶机关,虽然都是他刻在灵魂中的熟悉的东西,但拼装起来的过程全靠点点点,其实和他曾经亲手做的那些东西,是有很大不同的。
而现在,尽管触碰到的是笔和墨,并无一个他最亲切的机关零件,但是这种从零开始构建的感觉实在是熟悉。
陌生的熟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潜意识中流淌出来,像是一层油膜快速在水面上扩散开来那样,将他的手也给覆盖了起来。
他清楚地知道要做些什么,他的手指也一样,一切在一瞬间似乎倒退回了所有沉重的错误都还没有发生的时候。
毛笔快
速地扫过符纸,在上头留下墨色饱满的符文。
随着一道一道符箓的快速成型,他很快将那些符文全都扫过了一遍。
退休判官给的那张纸上当然并不只有符文,上面还写着相应的介绍,能够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正在刻画着怎样的力量。
这张纸上大概有二十几个符文,原本应该是退休判官为他准备的回家作业。
对于普通人来说,想要写出有效果的符箓,需要先对着这上面的那些符文仔仔细细地临摹仿写上很多遍才行。
不过现在。
这些知识已经悉数被刻入了他的脑中。
在当前这种普通的被抑制住魔阴身的状态,以及魔阴身发作的状态都有所不同的状态下,他的记性和他的手指一样快速回到了一种很年轻的状态。
先把这些都学会吧。
虽然对他来说身为应星骄傲而恣肆的一世已经快要变成缥缈的前尘,但没关系——他自己意识不到并不表示这件事没有发生:
他此时的心态,此时的思考方式,都已经开始朝着曾经的自己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