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豁出去般承认得干脆:“是,我仍然爱着你,比十年前更加爱你!这次回国,我看见你有那么好的夫人和女儿,我又难受又嫉妒。我甚至自私地希望你婚姻不顺,希望你仍然如十年前那般爱我!傅金城,我其实是个极度自私的女人,我不想破坏你的家庭,我好容易攒足勇气,只有今夜,仅有今夜,我才能决然地离开你,求你不要让我成为我讨厌的那种人!”
火车即将关闭车门。
就在周词白决绝地走向车门的刹那,傅金城再次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他一手环住她的腰肢,一手扣住她的脑袋,低头吻向她的唇。
两人身后,火车轰隆隆地启程,沿着铁轨一路向前,驶向了黑暗的无边夜色。
夜空落起细雪。
伶仃飘零,像是燃烧的灰白飞絮。
周词白错愕地睁圆了眼睛。
她像是彻底决堤的洪水,就连道德感也束缚不住那份压抑太久又汹涌澎湃的感情。
黑色手提箱跌落在地,她紧紧抱住面前的男人,十年来的所有委屈和孤单在这一刻尽情宣泄,仿佛只有在傅金城的面前,她才能重新做回当初那个单纯善良被人爱着的周词白。
男人的深吻如此熟悉,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
她闭上眼,热泪不受控制地顺着面颊滚落。
傅金城仍然爱着她。
如她所料那般爱着她。
她又欢喜又悲伤。
她想,或许她再也没有勇气离开傅金城了。
汽车离开了火车站。
橘黄色的车前灯映照着道路上疾后退的飞雪,傅金城和周词白默默无言地坐在后座,两人的脸在窗外路灯的间错之中忽明忽暗。
方副官望向后视镜,小心翼翼地打破了车内的寂静:“三爷,咱们现在是要去哪儿?先送白小姐回白公馆吗?”
后视镜里,傅金城的脸隐在昏色里。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握住周词白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他道:“回我的私宅。”
周词白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选择了沉默。
她偏头,望向窗外的飞雪。
雪渐渐盛大。
她不知道明天的燕京城会变成什么样。
半小时后,汽车在一座小洋楼前停下。
傅金城牵着周词白下车,迎面而来的大雪纷纷扬扬,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年姑苏,牵着沈绣婉穿过那些老旧巷弄的情景。
夜这样深,沈绣婉大约已经带着霜霜睡着了。
她那个人很怕冷,就算傅公馆安装了暖气,她也要盖厚被子。
“三爷!”
洋楼里的仆佣迎上来。
傅金城回过神,摘下大衣递给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心猿意马地想起沈绣婉。
也许是因为他们当了七年夫妻,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七年的缘故。
楼上房间灯光明亮,壁炉烧得很暖。
傅金城抱住周词白。
他不要封建陈旧的包办婚姻,他不要长辈替他挑选的新娘。
他只要年少时深爱的情人。
周词白身上的白玫瑰花香水味钻进傅金城的鼻尖,恍惚之中他几乎以为自己怀里的女人是沈绣婉,他抬起女人的脸,四目相对,他确信今夜陪伴他的女人就是他多年的挚爱。
他选择了周词白,他绝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