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赶忙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后,撸了撸宽大衣袖,伸手替他按摩双肩。
揉过一阵之后,刘裕喘息稍定,便又兴致勃勃地走到置放珍玩古董的多宝格前,拉开小屉,取出一个黑犀皮包裹雕金镶玉木匣。
他小心翼翼地捧回到座榻前,坐了下来,把木匣放在案几上,抚摸轻拂了几下,生怕上面落了灰尘,然后轻轻打开木匣。
里面赫然是一块方方正正的青玉石,有四寸见方,其方圆四寸,上钮交五龙盘旋在一起,龙头昂起,在油盏下泛着温润油亮的光泽。
张夫人见过刘裕经常在心情好的时候拿出来这块玉石看,并嘱咐她不得告诉任何人此物,好生收藏。
作为出身寒微,在建康秦淮河画舫上做歌姬的她,自然不知道这块玉石是什么东西,几次想问,但每见刘裕如此隆重而又神秘,就忍住了。
她虽然没有多少文化,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荣辱与共,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她还是懂得的。
正因为如此,刘裕对她区别于其他夫人,更加另眼相看。
突然,刘裕转过身来,笑眯眯地问道:“夫人,你可晓得此为何物吗?”
张夫人已有倦意,但不想扫他的兴,便眯起弯弯的月牙眼,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
刘裕右手捏着龙头把玉石从木匣中提了起来,放声哈哈大笑,五官堆积加上皱纹密布,像一个掉在地上的橘子被人踩了一脚。
笑声在寝室激荡不止,声音里透出一股子恣意妄为之意,还有那毫不掩饰的轻狂傲慢。
张夫人对他的这种笑声已经习以为常。
现在的刘裕已是位高权重,手握重兵,掌管整个江南的土皇帝,在外面他不苟言笑,威严庄重,少言寡语。
但只有跟她在一起时,才会显露出刘寄奴粗鄙市侩的另一面,尤其是他在自己身体上放纵欢娱之时……
又是一阵得意忘形地大笑之后,刘裕手腕一抖,把玉石底部亮了出来,只见上面錾刻有八个篆书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哈哈哈……”
刘裕大笑着讲解道:“这就是当年秦相李斯亲笔篆刻的传国玉玺。”
“啊……”
张夫人蹙起娥眉,神色紧张起来,盯着刘裕惊恐地道:“这,这不是皇帝的东西嘛?”
看着张夫人惊讶地表情,刘裕更加得意了,他伸出左手捏了捏张夫人娇嫩的粉腮,接着道:“不错,这是大晋那个傻子皇帝的东西,但拥有它,才能名正言顺的拥有整个天下。”
“这……怎么会在夫君手里?当今圣上——”
“陛下那一枚虽然也是玉玺,但比起这一枚,那就是个二等货色喽。”
“夫君啊,您留着这个干吗,还是献给陛下吧。”
“当年三弟和刘毅为先锋,我督率大军随后,追击叛贼桓玄,在江陵城外的江面上,三弟俘获一大船,没想到是那个傻子皇帝及所有司马宗室、后宫所乘之船,三弟在缴获传国玉玺与财宝后下船,将大船及船上所有人烧毁,呈送与我的。”
“啊!传闻大晋皇帝是死于战乱,原来是三弟……”
“哈哈,不瞒夫人,三弟也是在我授意下而为,我早察觉到当年太祖蛰伏十数年不出,必有异志,并且交与我《讨桓玄檄》,只为等待桓玄篡位这一天,而我杀晋帝及司马宗室,正好扫清他登基之路,这玉玺除了你我,天下没有第三人知晓。”
听到这里,张夫人一颗心怦怦直跳,娇躯打起了寒颤,刘寄奴竟然指使刘道规弑君,他们的胆量的确不是自己这个小妇人所能预测的。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自己还是不了解眼前这个比他大了三十几岁的老男人,他的心有这么大,不但弑君还私藏传国玉玺。
玉玺这个秘密自己不知道该有多好,刘道规前些年已经病故,如果现在走漏了消息,那一定是我了。
只见刘裕兴致勃勃的用另一只布满老茧的大手手细细地抚摸着传国玉玺,比抚摸张夫人的娇躯还要神情专注,一边自言自语地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们颍川陈氏能坐得这天下,我刘寄奴也能坐得。”
“夫君,慎言啊,”
张夫人心惊肉跳,赶忙伸手掩住了刘裕花白胡须中的嘴巴,低语道:“你可别忘了桓玄啊。”
刘裕把手中的传国玉玺轻轻放回木匣,抓住张夫人的纤纤玉手,微笑道:“高平陵之变前大晋宣皇帝称病隐居十年,太祖为了夺得天下在谯郡府中蛰伏了十六年,我的岁数已经等不了他们这么久了,但我可以凭军功和威望获取天下。”
张夫人温柔地看着刘裕,现在的荣华富贵她已经很满足了,但如果刘裕真能坐了皇帝的宝座,君临天下,那自己岂不就是皇后了?
自己的儿子刘义符是长子,那岂不就是储君,未来的皇帝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