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说:“小时候,村里人说老邝霉,为啥要帮人家养娃,还让几个闺女念书。我当时就誓,一定要对爹爹好。如今看来,爹爹真是个好爹爹,倭冲人不让闺女念书,他偏要让我们念书,直到我们不想念书了,他还骂过我呢。”
二姐说:“我也一样,当时王七婆说,狗日的老邝太蠢了,自己起早贪黑卖打药赚钱,全花在这几个跟她没血缘关系的人身上,老了要造孽的。我也不服气,我誓要对他好。自从他六十岁后,我是按月给他钱,对他的好是内心的好,我是真爱他的。但我没时间陪他,疫情来了也好,让我们好好陪他。三妹都陪他很久了,我们感谢妹妹。”
三儿说:“我不放心他一个人,也舍不得他,所以我回来了。每次看到王碧香在门外鬼鬼祟祟的,我就转山去,直到王碧香就走了,我才回家,装着什么不知道。”
大姐二姐傻傻地看着三妹:“难怪两个哥哥骂你,你太宠爹爹了嘛。”
三儿说:“我小时候他宠我,他老了我宠他,我跟两个哥哥说了,爹爹不需要他们赡养。”
……
一大家子在桌子上砌城墙的声音稀里哗啦,放炮的放炮,胡牌的胡牌,闹热得翻天了。
老邝穿着闺女们给他买的兽皮大衣,脚上穿的是有毛的鞋子,用他的话说,这鞋子在霜雪里走也烧,有人说你这老顽童得瑟,老邝就嘿嘿地笑。
人家问他:“哪个闺女对你好?”
老邝说:“他们都对我好。”
人家等着他说三儿最好,但他精着呢,就是不说这句话。
当然是三儿对他最好,人家叫邝珊珊,不玩麻将,陪着老爹转山,累了往枯草上一坐,然后说:“爹爹,来我给你找蝨子。”
老邝就乖乖的躺在他的三儿怀里,三儿边拨弄老爹的白边说:“你敢吃我爹爹的肉,我就要你的命。”
找蝨子,其实没有蝨子,一遍又一遍找,老邝就睡着了,三儿戴着耳机听音乐看视频,怀里如同抱着个孩子。
村人就教育孩子:“你看你看,三儿对她爹多好。”
倭冲人的祥和日子,还没过上几天,就被一辆拉着警报声的大救护车给打破了。
从救护车里下来几个大白,阳光把大白照得熠熠生辉。
大白先到二毛家,把二毛和他的老娘老爹带上车了,然后又跟王碧香家里打招呼,不许出门了,吃的蔬菜水果,有人送来。这叫居家隔离。
人们戴着口罩,远远地看着王碧香家的大门小门被几把大铁锁给锁了,二毛一家人被拉走了。来人告诫村人:“大家不许打堆,弄不好都要居家隔离,弄不好还要带走到酒店隔离。”
村长在广播里吼:“疫情期间有人胆敢违反疫情管控政策,娶媳妇办席,我们村有人偷偷跑去吃酒席,如今出现了疫情,二毛属于密切接触者,王碧香属于次密切接触者。”
倭冲人都知道,二毛吃酒这家人在清河镇,是他姑妈家娶儿媳妇,他去吃酒了,官方通报说从外省携带病毒回来的人也吃酒席了,如今确诊了一例,正在接受治疗,患者没有出现病情加重。
好在前几天太冷,倭冲人都没跟二毛接触,但他跟王碧香隔着口罩近距离说话了,王碧香一家子别出门,需要居家隔离一段时间。
村上的民兵,戴着红箍箍守在要道上,外地人不许进,村里人不许出,有事找村长。
封村后,这下倭冲炸锅了。有人骂二毛:“龟儿子还敢偷偷去吃酒,如果他被感染了,大家跟着遭殃。”
人们忐忑不安地等待着二毛家的消息,但愿他没事。
王碧香跟二毛,这对冤家虽然双双被隔离了,但还是不妨碍他们吵架。电话上吵:“你龟儿子瓜货,明明在人多的地方吃了酒,你还跑到老娘家门口说事。这哈对了嘛,你这个天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