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說得如此義正辭嚴,表現得確是犯了大錯,倒讓一些老臣心裡犯起了嘀咕。
——這二皇子在宮中的處境也不知是如何可憐,內宮刑責又是如何酷烈,真是、真是……有辱斯文啊!
景元帝卻沒能察覺到臣屬們的心思,楚矜言如此乖順的樣子,倒讓他生出些滿意來。
若是放在從前,景元帝突然得知此事,確實是要生出被欺瞞的惱火的。
可眼下,他早已知曉楚矜言藏了一身文韜武略,正為此生疑的時候,楚矜言先是被暗害廢了武功,後又坦誠了學習知識的渠道,反倒讓他一直提起的心放下了。
景元帝甚至還有些得意:楚矜言,果然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既已補齊,便赦你無罪。」
皇帝很大度地擺了擺手:「這麼說,你從尚宮局支領的開化紙,都用來抄錄詩集了?」
楚矜言恭敬答道:「是,昨日剛剛抄錄完全,已經放入藏書閣,陛下可遣人查驗。」
景元帝似乎是笑了一下:「那這密信上的字跡,你又作何解釋?」
楚矜言鎮定道:「那定是有人刻意構陷,陛下,模仿之人便是再技藝高,也不可能全然效仿臣的習慣,宮中有不少臣舊時習練的詩賦文章,想來大理寺定有精於此道者,可做對比,還臣清白。」
「好。」景元帝聽了他條理分明的辯駁,又有物證可做比對,心下已信了五六分,「既如此,安城如,你親自回宮跑一趟,把東西拿過來吧。」
安城如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從小便伺候著,已經跟在景元帝身邊三十多年。
安公公微微躬身,領了命,便要立即回返宮中去。
「等等!」楚知行見楚矜言氣定神閒的樣子,便已察覺出事情不妙,他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似乎落入了什麼圈套。
可楚矜言到底是如何設局,又是如何料到自己先手的,他卻又怎麼都想不明白。
安公公溫聲問道:「大殿下可還有什麼要吩咐老奴的?」
楚知行懶得理他,急急叫道:「父皇,這筆跡比不得准——您看那密信上的日期,都是二弟這第一次給母后割血之後所寫,那時他手腕受傷,字跡與從前必然有差別!」
這倒是,景元帝也發現自己似乎疏忽了這一點。
楚矜言卻笑了:「大殿下,這些密信是金吾衛方才呈上的證據,你怎麼便如此熟悉,還知曉每封信的日期了?」
「如此湊巧,還每封都是臣大搖大擺地去領取筆墨之後,才寫就的嗎?」
楚知行:「……父皇將此案交予我探查,我……」
楚矜言搖搖頭,望向景元帝:「陛下,臣當時還一併支領了幾張磁青紙,以金泥做墨,為皇后娘娘抄經祈福,那些字跡與同時抄寫的詩集相同,至於這些密信,一併對比便知。」
楚知行呆呆地看著他,像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氣似的,跪坐於地,深知大勢已去。
可怎麼、怎麼會……
「是你!是你要設局陷害我!父皇——您定要明查,我是中宮養子,前途一片光明,我為什麼要去嫉妒陷害一個冷宮的廢子!」
「楚矜言,我何時得罪過你,都到了這個地步,你偏就是要與我作對嗎!」
楚矜言心中冷笑,卻垂眉斂目,一言不發。
事到如今,似乎已經沒有什麼比對證物的必要了。
景元帝忽然感到疲憊,他看著眼前這個最得意的兒子,忽然有點懷疑自己的眼光了。
真是…………魯莽淺薄,難成大器。
他擺了擺手,安城如便心領神會地上前,扶住楚知行。
「大殿下,您今日也有些累了,不若先與老奴一同回宮歇息吧。」
「我不走!」楚知行甩開他的手,「我真的沒有!父皇,我做此事並無好處——」
景元帝有些不耐煩了,他已經知道楚知行下毒手廢了楚矜言的武功,即使還不明了他們之間為何有這麼大的怨氣,卻也不會真的相信什麼兄友弟恭。
但楚知行怎麼就不明白,乖乖回宮才是他現在該做的。
這說到底是他們的家事,回宮之後,只要楚矜言不計較——他也不敢計較——並非不能潦草敷衍過去,到時自己再申飭幾句,給知行個教訓也就是了。
可現在,畢竟還在大理寺,當著那麼多外臣的面,有些事情實在不方便說。
正在這時,原本如鵪鶉一般畏畏縮縮,大氣不敢喘的犯人之中,突然響起一聲哀切的哭泣。
「陛下!皇帝陛下!請您為草民做主啊!」
景元帝循聲望去,就見一個形容狼狽,卻仍難掩傾城之姿的女子抬起頭來,竟發瘋似的要往自己這裡沖。
好在侍衛們反應迅,立即將那「弱女子」反扭雙臂,按跪在地。
景元帝難免心中一軟:「讓她起來回話。」
那女子忙擦了擦淚,卻仍掩不住淒楚之意,哭著訴道:「妾是鍾呂班中的戲子,名喚紫月,本不敢冒犯天威,可實有冤屈難訴,願冒死罪,以證清白!」
景元帝:「如今諸位大人皆在此,你便說說你的冤屈。」
紫月泣道:「妾自幼投身於鍾呂班,素知班主為人的,我等不過是在天子腳下討生活,向來遵紀守法,不敢有半點差池,實在並不是那鴻青會的賊子!誰知天降橫禍,這、這位殿下,拿來所謂『證據』,逼我等招認,今日之事,實在是屈打成招啊!陛下!」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1t;)
&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