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凝的眼睛凝視著窗外,天氣陰陰沉沉,狂風過境,天欲落雨。
不一會,她便?趕回到家。家裡十分安靜,傭人卻來來往往,忙得不可開交。王叔也是忙得團團轉,他手裡還端著盤點心?。
王叔看她回來了,先?是一愣,然後笑著說:「太太回來啦。」
虞幼真直接問王叔:「先?生呢?」
王叔抬眼望了望樓上,壓低聲音說:「樓上呢。溫家的族老來了,正在和先?生議事呢。」
虞幼真說:「是為了溫二叔的事嗎?」
王叔點點頭,說是。
虞幼真心?里暗自?思忖,她看了一眼王叔手裡的點心?,問道:「您手裡這點心?是?」
王叔說:「我準備端上去給?先?生和客人的。」
她笑了笑,伸手接過那?點心?,以一種溫柔卻不容抗拒的態度說道:「王叔你先?忙,這點心?就由我送上去吧。」
虞幼真走到樓上書房門前,門沒關死,裡面隱隱傳來聲響,一道蒼老的聲音正在訓斥人。
她駐足聽了一小會兒,無外乎就是說溫恂之罔顧人倫,不顧宗族道義,竟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二叔和堂弟被押走云云。
緊接著,溫恂之好像說了句什麼?,她並沒有聽清楚,旋即,便?聽到裡面的人拍案而?起,聲音更高,說的話也更難聽了,甚至還問候上了過世的溫伯父和臥病在床的月貞阿姨,說他們不會教?子,竟教?出溫恂之這樣的兒子,又說溫恂之都到而?立之年了,還能做出這麼?糊塗的、有辱門楣的事情來。
虞幼真內心?怒意?升騰,再也聽不下去了,便?抬手象徵性敲了敲門,就直接推門而?入。等她看清了屋內的情形,動作便?是一頓——
那?溫家的族老站著,正對溫恂之怒目而?視,手指尖都要戳到他的鼻尖了。
而?溫恂之一言不吭地?坐著,微微偏過頭,臉上下巴上掛著水漬。她的視線往下移,他的襯衫和薄羊絨衫也濕了,上面還有幾?片蜷曲的茶葉。
虞幼真抿了抿唇,端著點心?的手也在微微顫抖。
聽見有響動,兩人俱都往外看來。
溫恂之見是她,有些訝然:「……幼真?」
那?族老看她,臉色更差:「男人們議事,你一個女人來幹什麼??」
聞言,溫恂之的臉色微沉,他剛想說話,便?聽到虞幼真柔聲說:「我來給?你們送個點心?。」
說完,她走進去,將那?點心?放到桌上,一副柔順的模樣。
那?族老倨傲地?點點頭,說:「放下就趕緊出去吧,這沒你的事。」
溫恂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悅地?沉聲道:「三爺,幼真是我太太。」
那?族老輕哼了一聲,傲慢的態度倒底是收了點。
溫恂之想拉虞幼真起來,卻見她將點心?放在桌子上後,轉而?端起了他面前那?杯茶。她直起身,仿佛沒把剛才的事情放在心?上,面對著族老微笑著說:
「這杯茶是我敬您的,您老消消氣。」
說完她的手腕一轉一抬——
那?滾燙的茶水竟然直直地?潑到了那?族老的臉上!
屋內所?有人都愣住了,直到虞幼真將那?茶盞往茶几?上一磕,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後,那?族老仿佛才回過神來。他掀起蒼老的眼皮朝下看,他那?把引以為傲的美髯上掛著茶葉,茶水還在「滴滴嗒嗒」的往下流,浸濕了他的西裝,好不狼狽!
他的眼睛像是不敢置信般慢慢瞪大了,活了大半輩子,哪受過這種氣?!
族老斗落鬍鬚上的茶葉,勃然大怒道:「虞升白就是這樣教?你的?!虞家就是這般家教??!」
虞幼真一點兒也不怕他,她昂著頭冷笑,回諷道:「倚老賣老的人不配同我說家教?!我爺爺九泉下知道我這麼?做,他只?會覺得老懷開慰。以德報德,以直報怨,我爺爺根本沒教?過我要熱臉貼人冷屁股,更沒有告訴過我別人打上門來欺辱我和我的家人,我還要笑臉相迎的!」
窗外隱隱傳來雷聲。
她挺直脊背,直視著那?族老的眼睛,擲地?有聲道:
「所?以,現在請你從我家滾出去!」
那?族老被她氣勢攝住,回神後惱羞成怒,還待再說什麼?,卻見坐著溫恂之叫了他一聲,聲線是平穩而?溫淡的。
「三爺,我敬你一聲爺,你今日卻來我家大吵大鬧,還對我太太無禮。」他話音微頓,抬起眼來直直地?看著他,眼神清冷淡漠,繼續說道,「……我也是你的子侄,怎麼?當年我被不公?對待時,不見您這樣為我這樣賣力地?奔走?」
這一眼極冷,刺得溫三爺愣了在原地?。當年溫敬慎聯合眾人侵吞大哥的財產,說會給?他們好處,他們這些既得利益者便?裝聾作啞,確實沒幫過他。
如今舊事再提,溫三爺自?覺也是沒臉,他嘴唇蠕動著,兀自?嘴硬道:
「當年的事情……關起門來也是能解決的,也能和現在相提並論麼??」
溫恂之似意?料到了那?般笑了,他點點頭,站了起來,摟住虞幼真的肩膀,往他身後帶了帶,然後才淡聲說:「您自?己也說無法相提並論了。無論如何,家法都不可能大過國法,所?以這件事不可能再有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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