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在他的身上,渐渐打湿衣服和头发。
很冷,冷得他膝盖都感觉不到疼了,就是僵。
不知跪了多久,他看到了乔安。
乔安不穿太监服了,而是身米白锦服,披着雪白的狐裘,打扮精致,从小公公变成了小公子。
乔安站在宋景面前,说:“参见容君。”
宋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容君在这赏雪吗?”
乔安说完见宋景还是不说话,也没了跟宋景再多说的兴致,冷哼一声转身进了紫宸殿。
宋景就这样看着紫宸殿的门打开又关上,看了许久,都不见乔安再出来。
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宋景不愿去想,他嫌恶心。
他抬起头望了望天。
这雪什么时候能停?
他祈祷雪停,奈何雪却越下越大,雪花快有幼儿拳头大小,那些宫人也纷纷躲到房檐下站着。
空荡荡的紫宸殿长阶下,只有一抹积满雪的身影。
宋景全身都冰透了,腹部很疼,像有什么在往下坠。
他把冻僵的手放到腹部轻轻揉着,这样的动作前些日子他总做,但心情却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宝宝了,只有空荡荡的血肉。
救不了宝宝,也救不了娘。
他连自己都救不了。
他突然不想吃那假死药了,干脆就吃个真的毒药吧。
死了算了。
没什么可活着的。
他起初还有知觉,但渐渐地,他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四肢。
这样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小时候,楼里妈妈罚自己在冬夜里洗衣服那事。
这事跟荀泽说过,当时荀泽好像还心疼自己来着。
如今,却是荀泽又让自己回到了那时。
那会儿,他以为自己真的要冻死了,朦朦胧胧中,被娘抱回了屋里。
但这次,娘来不了了,没人能救自己。
就这样冻死吧。
宋景此刻整个人好似一座冰雕。
檐下的宫人都望着这座冰雕,望着望着,就看到那冰雕倒下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宫人见此吓了一跳,不知道该不该进去跟皇上说。
而倒在地上的宋景嘴角扬起一抹笑。
终于可以死了,不用再活了。
活着好累啊。
他不想再爬起来了。
宋景躺在地上合上眼,他想再去摸摸自己的腹部,但刚摸上,就被什么东西硌到手。
是一个小瓷瓶,在自己倒下时滑了出来。
*
宫人观察了一会儿,见宋景还是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便走过去看了看,这一看,直接吓得坐在地上。
他连忙跑进紫宸殿,颤抖着说:“皇、皇上,容君没气儿了。”
荀泽在宋景出去后坐在桌前批折子,乔安进来他本要让乔安出去,但转念一想又让乔安留下了,让乔安待在外殿。
屋里暖和,荀泽并不知道外面有多冷,更不知道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他批折子批得专注,渐渐忘了时间。
直到听见那小公公的话,他心脏漏跳了一瞬。
手在发抖,手中的笔在折子上划出一道道凌乱的红痕。
“你说什么?”
“皇上,容君他——他没气儿了。”
荀泽一把将手中的笔扔出去,怒道:“你可知欺君是何罪?”
小公公磕了个头:“皇上,容君他真的没气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