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屋顶上,也是寂然无声。
谢寻白半眯着眼睛,目光闪动。樊采颐则深呼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就好像吐出了什么一直憋在胸口的不可思议的情绪来。
终究,还是谢寻白打破了沉默。他啧啧两声,嘬了个牙花道:“活了几十年,倒是让这小子给我开了眼了。见过奸猾狡诈的,没见过这么奸猾狡诈的。那心眼儿简直比筛子都多。”
樊采颐斜睨了他一眼。
“看什么,刚才第一次见面,我怎么知道这小子是真傻还是假傻?”
谢寻白没好气地道。
樊采颐不屑地扭开头去。她可是记得,最开始看见苏道山装疯卖傻的时候,师叔看自己那几眼的眼神。
就像看见了什么上当受骗的傻子一样。
“不过,你眼光虽然准,但多了这么个奸猾似鬼的师弟,你怕是要多加小心了,”
谢寻白哼哼两声道,“玩心眼,十个你都未必玩得过他。”
樊采颐咬了咬嘴唇。
回顾整场战斗,苏道山展现出来的心智之可怕,实在让两人叹为观止。
这家伙先是撞门叫骂,被放出来后装傻充愣,当着人家的面正大光明地把剑拿到了手中。随后利用转移注意力,先袭杀了米琅。再利用米珞的行为惯性,诱导他露出破绽。
追杀米琰和米璟时,仅仅用一個方向的选择,就巧妙地起到了利用思维惯性和视觉盲区的绝佳效果,甚至杀了米琰之后还等了两三秒,让米璟自己崩溃……可谓一步一算,步步机心。
小院里的五个米家子弟都被他骗了,于是都死了。尸体在房顶上,小院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就像随意丢弃的几条破布麻袋。可是仔细想想,被那家伙欺骗的又何止他们五个?
“所以,这小子的道种早就破土了?”
谢寻白缓缓道,“他至少领悟了‘临摹’,并且复制了你的雾散。”
他转过头问道:“上次你在他面前用雾散,是四天前?”
樊采颐点了点头,属于雪仙子的清冷气质有些维持不住,既有片刻地失神,也有因不知不觉地咬牙切齿。
“一天,不……”
谢寻白的嗓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得有些沙哑,仿佛这几个字烫嘴一般。然后他清了一下嗓子道,“应该只是一夜。他在立下道心的当时就已经过了蕴养期了!”
樊采颐点了点头,却现自己的脖子有些僵硬。
这账很好算。
五天前,自己将道种打入了苏道山的身体,旋即当天夜里,自己就现了有人融合道种。
于是,自己第二天一早就在苏道山上学的路上找到了他。
而那天离开时,也是自己最后一次在他面前使用“雾散”
这个异术。之后虽然也远远见过面,但自己并没有再使用过异术。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他要复制的话,只能是在那天。
所以,一切就很明白了。……
所以,一切就很明白了。
当自己还在细致地为他讲解凡武者,讲解蕴养期,叮嘱他过后的三个月是他道种破土的关键时期时候,这个混蛋早已经过了蕴养期,彻底融合了道种,完成了洗骨伐髓并领悟了异术。
一夜!
仅仅一夜!
这是整个凡武者群体前所未有的度。即便是自己所知的那些天才大儒,也没有人能在一夜之间就度过蕴养期。
融合道种,不是应该先立心,再力行么?
不是要知行合一,才能得到天道的承认,才能度过蕴养期,让道种破土,从而领悟异术,踏上凡之路么?
为什么,那个跪在马车里,一脸讨好看着自己的家伙,刚立下道心就得到了天道认可?
他立的是什么道心,当个骗尽天下人的骗子吗?!
若是那样,以他装了十几年假道学书呆子的恶味人生过往来说,倒还真是知行合一,一以贯之。
重要的是,那时候,当他用那双清澈,求知而专注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樊采颐这边还暗自咬牙,那边谢寻白又道:“另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小子除了临摹,应该还领悟了阅读。”
樊采颐瞳孔放大,骤然转头看向谢寻白。
“很惊讶么?”
谢寻白淡淡地道,“之前他还只是凡武者就能看见你和屠森,甚至能摆脱伱的幻景。可见文灵根天赋之高。这样的天赋晋升凡之后,最可能领悟的应该是阅读才对。”
说着,谢寻白用嘴努了努小院:“刚才他出手,你也看见了。米琅就不说了……你想想他是怎么杀米珞和米瑜的。”
不用谢寻白提醒,樊采颐对苏道山出手的整个过程也是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