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幔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谢孟夏的声音嗡嗡的,鼻音极重:“云归,你怎么,会过来了。”
冷临江转头看了韩长暮一眼,轻声道:“何振福回禀的时候,我就在内卫司,都听到了,久朝说要过来给殿下请安,我也放心不下殿下,就一起过来了。”
帐幔深处半晌没有人说话,折云伺候着谢孟夏换好寝衣,撩起帐幔,便退了出去。
谢孟夏的神情仍然有些惊恐,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冷临江解释什么,说出的话断断续续的,只有格外亲近之人才听得懂他的意思。
“云归,我,我又看到了,天特别的黑,我害怕,想让她陪着我,可是,可是她不要我,还不让我看见她,我,我还是看见了,看见她就挂在那。”
这没头没尾的几句话,说的冷临江眼眶一红,险些落泪,说的韩长暮亦是一愣,但转瞬便似乎参透了这话中之意。
“啊,啊啊!”
谢孟夏陡然紧紧的捂住了脑袋,出凄厉尖锐的惨叫,但这叫声并不十分的大,像是刻意压抑在了喉咙里,他语焉不详的自言自语:“她就在那,挂着,晃着,她不要我了!”
“表哥,表哥。”
冷临江赶忙爬到床上,一把抱住了谢孟夏,轻声细语的安慰哄劝:“表哥,没有的事儿,你看差了,你什么都没看到,那天夜里什么事都没生,你看,我们都好好的,都好好的。你只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看差了?什么事都没有?”
谢孟夏僵硬的身子慢慢的放松下来,靠在冷临江的身上,失魂落魄的嘟囔。
“是,看差了,什么都有,是做噩梦。”
冷临江伸手不轻不重的按揉起谢孟夏的额角,他深知谢孟夏心里最深的恐惧是什么,只是这恐惧扎根太深,并非时间流逝或者三言两语便能抵消的,他只能设法将谢孟夏从那场噩梦中拉出来。
暂时,拉出来。
那深渊,能晚一日陷进去,便晚一日陷进去。
韩长暮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虽然明白了些什么,但没有贸然开口说话。
“云归,你,你没骗我,所有人,都,好好的,我,只是,做梦?”
谢孟夏的目光清明了几分,但木然呆滞的神情昭示了他还沉溺在自我怀疑的漩涡中,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云归,你,你没骗我,所有人,都,好好的,我,只是,做梦?”
谢孟夏的目光清明了几分,但木然呆滞的神情昭示了他还沉溺在自我怀疑的漩涡中,并没有完全清醒过来。
或者说现在的他才是真正清醒的,从前的他都只是在自欺欺人。
冷临江的心中咯噔一下,觉得谢孟夏心底的但神情坚毅,眼神笃定,根本不容谢孟夏有任何的怀疑:“没错,表哥只是做了个噩梦,现在梦醒了,表哥不用再怕了。”
谢孟夏听进去了冷临江的话,喃喃的说了几句我不怕,只是做噩梦,有什么可怕的,便慢慢的躺在了床榻上,整个人的精神都平缓而轻松了下来。
冷临江放了心,轻声叫了折云进来,压低了声音吩咐道:“折云,殿下惊恐过甚,你今夜就守在这里,我还像从前那样,去客房暂歇,若有什么异常,你立刻来报我,先不要轻奉御,更不要惊动圣人。”
“是,小人明白。”
折云应了声是,心疼的看着谢孟夏,虽然呼吸平稳了许多,但是双眼却瞪的大大的,死死盯着帐顶富贵如云的花样,不睡也没有言语,连眼珠子都一动不动。
冷临江看了眼谢孟夏的情形,心知他这便算是平静下来,今夜应当能够平稳的度过去了,不会再起什么波折了,便举步往外走去。
天已经快亮了,月华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惨淡的笼罩住院子里的花木山石,到处都流淌着凄清孤寂的暗影。
韩长暮紧随其后,叫了冷临江一声,张了张嘴,满脸的好奇之色,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冷临江很明白韩长暮的好奇,更猜的出他想问什么,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什么都别问,我也什么都不知道,你最好把今夜听到的话都忘干净。”
冷临江一向都是温润和气的,甚少出现这种疾言厉色的模样。
韩长暮闭上了嘴,虽然什么都没问,但脸上的探究之色丝毫不减,显然还打算用另外的法子去打探。
看到韩长暮的神情,冷临江心下一叹,苦苦相劝:“久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趁早把那个念头给打消了,这件事不是你该管,也不是你能管的,一个不慎,害了你自己也变罢了,连累了韩王府满门上下,你岂不是罪过。”
韩长暮沉吟不语,半晌才淡淡道:“是涉及到宫闱辛秘吗?”
看到冷临江无奈的抽了一口气,他赶忙一本正经道:“我什么都没问,什么都不想知道。”
冷临江抿了唇,一言不的往客房去了。
天蒙蒙亮了,远山近水绿水繁花都笼罩在天青色的晨雾中,格外的湿润清冽,比山下的炎炎酷暑多了些微凉。
沉寂了整夜的山坳里,开始有人影晃动,轻微的窸窣脚步声和山风声融在一处,几乎分辨不出这里有人在走动。
“公子来信了。”
李玉岩快步走进营帐,不大不小的轻咳了一声。
“信在哪,快,快,给我看看。”
听到这话,李玉山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他在这枯坐苦熬了一整夜,原本就不怎么年轻的脸似乎一夜之间就更老了,憔悴的脸上的皱纹如同刀劈斧砍一般,清晰的触目惊心。
“大哥,别着急,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