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泼冷水啊。”
罗兰气鼓鼓地瞪了鲁博泽一眼,嘟囔着小嘴跑回了房间里。她看起来又要去沉浸在属于她的世界里了。
鲁博泽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在他看来,罗兰始终是个不成熟的孩子,从封闭之中重获自由,在旅途里的玩闹与熟人的交谈,完全冲散了她内心的担忧。但明显的是,她对莫离的思念还在。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不成熟的女孩身上就有这样一种魔力,令鲁博泽也不由地放开了他封闭久矣的内心。鲁博泽突然愣在原地,他现按照他的思路想下去,那他岂不是也是个不成熟的家伙了。
他咧嘴一笑。这倒是一个新奇的体验,他从没体验过这种闲适的旅行,只是有些东西需要先处理掉。他操纵着法术力,在帆船前面不远处制造了一片诡异的浓雾。如果莫离也在这条帆船上的话,他一定能认出鲁博泽所使用的这个法术,那就是“幻境梦储”
,一个范围大到难以想象的“幻境梦储”
。
帆船顺着海流缓缓驶进了那场浓雾里。在某一时刻,船里的所有人同时陷入了梦境。
梦境里的鲁博泽穿着一套松松垮垮的丝绸质地的白色的法师长袍。长袍宽大的袖口与兜帽边缘是有一指粗的鹅黄色绣边。他的目光穿越了重重浓雾,眺望雾外高耸的法师环塔直入云端的塔尖。兜兜转转,他还是下意识地将梦境法术的场景构建成了“庭科威”
的模样。
他的脸上现在已经全是哭泣状的浓妆了。他扬起兜帽,盖住了自己大半的脸庞,然后一柄匕很自然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就好像那柄匕本就应该出现在那里。
他前踏一步,厚重的浓雾随之散去。雾里的男男女女瞬间与他一起暴露在了阳光下。这里没有灿金的雄鹿供他们祈祷,只有拔尖的咄咄逼人的法师环塔。法师环塔的圆弧状的通道根本没能安抚下那群男男女女的内心,反而刺激了他们对世界的认识。他们大声呼喊着,四散而逃。就好像那座法师环塔是什么狰狞可怖的怪物。
鲁博泽做出侧耳倾听的动作。他在享受那群人的呼喊声,或者说他在替伊雷撒享受那些男男女女的惊恐。在那些声音渐渐远去之后,他才有了下一步动作。他提着匕懒洋洋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他一步跨越了数十米,尽管频率不高,但这作弊般的移动依然让他马上就找上了一个男人。
“你……你……你是谁?”
男人的脸因为恐惧而扭曲在一起,他气喘吁吁地指着鲁博泽,一步步地后退。
“我是谁呢?”
鲁博泽指了指自己,“你觉得我会是谁?”
他一边抛接那柄匕,一边慢慢走近那个男人。忽上忽下的匕稳稳当当地落在鲁博泽手里,看上去是那么得自然。
“你……你应该已经死了,这是哪里?不对,这一定是梦,我一定是在做噩梦。”
男人纠结地抓拔起他的头。痛苦席卷了他的神经,可是他绝望地现不管他怎么对自己施加痛苦,他都不能从这场梦里走出来。
“嘻嘻嘻。”
鲁博泽捂嘴笑道。他在嘲笑那个男人愚蠢的行为。
“该死的家伙,你就应该好好地躺在那里!!!”
那个男人挥舞着双手,猛地冲向了鲁博泽。那个男人因为过分恐惧,反倒不再逃避了,这大概就是常说的殊死一搏。可他马上就无力地捂着喉咙,踉踉跄跄地倒在了地上。鲜血从他的喉咙里喷涌而出,而鲁博泽只是面无表情地用袖子将匕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他舔了舔嘴唇,对着那个逐渐变得冰冷的男人的尸体说道:“怨恨,复仇,死亡。真是屡试不爽的世间的永恒旋律。那么作为代价,你们两个人的灵魂归我了。”
他虔诚地割破了袖口,画出了一个“一”
。
等到船只走出那场笼罩了大片海域的浓雾的时候,船上的每个人就又再度醒来。在鲁博泽精妙的操纵下,船上的人们没能现其实他们是在梦中渡过那片海域的。在这片刻的安宁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船上终于传出了妇女尖锐且惊恐的尖叫。她现了一具倒在血泊里的尸体。此后的数十分钟里,又有尸体66续续地被现。有乘客的,也有船员的,而里面最尊贵的人则是这艘船的副船长。他和一个女人赤裸着身体,一同死在了船上的货舱里。
这些死尸被搬运到了甲板上。船上唯一的一个“阿奈丝”
的僧侣颤抖着他苍老的手,检验了那堆尸体。在他护航的数十年岁月里,像这样性质恶劣的屠杀还是头一次生。
“是同一个人干的,用同一种武器,那些伤口简直一模一样。”
僧侣老泪纵横,他悲怆地大喊道:“那个人就不会手抖吗,这全都是人命啊!!!”
他意识到在某一时刻,他作为“阿奈丝”
的僧侣,完全失职了。
鲁博泽百无聊赖地打了一个呵欠。他本以为事情还能再有趣一点的。可是这个所谓的神明的僧侣从头到尾只是在大喊大叫,在哭在闹。有几个颇有正义心的乘客与船员倒是呼吁所有人在一起戒备那个杀人魔,可是他们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了冷漠之中。绝大部分人宁可把自己锁在各自的房间里,也不愿意像沙丁鱼一样拥挤在一起。
“是你们干的,对吗?”
回到房间之后,罗兰眨着银白的大眼睛,堵在鲁博泽身前。她的声音很轻,但是也很坚定。与其说她是在质疑鲁博泽,倒不如说她已经彻底锁定了鲁博泽。
“唔……你可以这么认为。”
鲁博泽掏出一个透明的瓶子,他将那个瓶子对准灿金的雄鹿,然后随意的摇了摇。他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那个瓶子。罗兰顺着他的目光,好奇地看向了那个瓶子。在她的眼里,那只是一个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透明的瓶子。
“那目的是什么呢?”
她毫不畏惧鲁博泽。在对鲁博泽的力量有了一个大致了解之后,鲁博泽的屠杀反倒没那么惊悚了。屠杀一堆普通人怎么都比不上在一瞬间跨越了大洋,从格尔兰度跨越到埃斯内尔。罗兰的眸子甚至因为兴奋而带上了淡淡的银白的光彩。
在注意到罗兰的眼神之后,鲁博泽皱着眉头收起瓶子。他伸手抓起了罗兰的左手,然后强硬地掰开那些蜷缩在一起的手指,露出了她白白嫩嫩的光滑的掌心。
“怎么了?”
罗兰好奇地问道。她乖乖地在鲁博泽面前摊开了她的右手。
鲁博泽的眉头彻底紧锁在一起。他明晃晃地见到了罗兰白嫩的右手掌心处的一个月牙状的印记。他可以肯定,在登上这艘船之前,罗兰的双手掌心依然是一片纯洁的空白。
“不,没什么。”
他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