庇德拉赫的神庙内,艾文像石头一样静静端坐。因为是在冥想,他散溢出来的气息波动极少,一呼一吸带着独特的频率,始终没有出响动。
天穹奔跑牡鹿所带来的温暖阳光穿过走廊,趋于垂暮的光晕隐隐偏向了金红色,落在这只艾文的身上。间或有风,带来的是春日的醉意。
往来的僧侣步履轻盈,却对俨然快要成为另一座雕塑的艾文视若无睹。艾文的行径已经持续近一年了,再好奇的人日复一日地见到这般行径,也终会麻木。
这是苦行僧的修行之一,并非是肉体上的煎熬,而是针对精神的磨砺。格尔兰度大6上有数之不尽的苦修方法,像是肉体锤炼派的烈日炙烤或者日复一日搬运铁球往返试炼山峦等等,又或者像是精神锤炼派的空镜冥想法则或者缩减俗世欲望等等。而艾文只是挑选其中比较适合自己的一种。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苦修也是一种逃避。用某种感觉来强制占据全部的心神,强迫自己忘却过去的事。放在旁人眼中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工夫,但对切身体会者而言却是无解的苦闷。艾文就是处在这种苦闷里,进退维谷。
“塞俄,有人找你!”
约莫二十岁的年轻僧侣跑近艾文身旁,凑近到他耳畔说道。
这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夜鹗城塞那会带来的阴霾尚在,山德鲁难得耐心地问宽慰自己的老朋友,久而久之,就连神庙里的僧侣都对这位黑色法术力的施法者刮目相看了。不过这段时间里,山德鲁出现的频率倒是少了,好像是困扰于某些事务。
“又是山德鲁吗?”
被唤醒的塞俄温和地笑了笑,像是愤恨这类的负面情绪倒很少出现在他的面庞上,始终都是和和气气的。
“不是,是两个孩子。我想应该是你过去的学生吧。”
僧侣断然摇头。
“我的学生?”
塞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莫离。旋即,他又自嘲似的摇头否决了这个念头。他好久都没见到那个少年了。但塞俄心底还是有一丝丝渴望的,希望将要见到的孩子里就有莫离。
他起身走向神庙大门。大门附近并没有人,是被清扫后的空荡荡的样子。他若有所感地朝着某个方向走去,虽未有人告知他去向,但有一种凭空产生的感觉指引着他。
他深信在那个方向可以见到那两个孩子。
“塞俄,好久不见了。”
空气里响起少年的声音,紧跟着少年的面容也出现在了塞俄面前。这只艾文面露惊诧,很快惊诧又转为了喜悦。他快步走到莫离跟前,想要拥抱这个少年。
“你是刚回到米修蓝吗?”
他问。
“对啊,不过就目前来看,米修蓝貌似生了很多事情。”
“有……有吗?”
塞俄却是大惑不解。
他的日常过于单调,对周遭的事物也过于漠不关心,以至于当莫离问起的时候,他甚至还愣了几秒。
“塞俄你是多久没出去看看了……”
莫离无奈地笑笑,他顿了顿,继而问道,“看你这样子,是信奉太阳神庇德拉赫了吗?”
塞俄沉默了会。就在莫离以为他是默认的时候,这只艾文摇头了:“谈不上吧,也许有些学生认为我是信奉神明了,但在夜鹗城塞的那件事生后,我心底一直都很迷茫。”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
莫离同情地拍着塞俄的胳膊,“有些事情,即便是下定决心要去忘却,它也会和死不掉的魂魅一样跟上来。”
作为唯一体会过塞俄心中梦魇的人,莫离并不抗拒和这只艾文谈论过去。他和很多人的看法不同,他认为只有直视自己的软弱,方能克服它所带来的影响。
“所以你才会来到这座神庙苦修吗,你是希望利用修行忘却掉那段过去?”
塞俄沉默地点头。
“想听听我的意见吗?”
莫离问。
“当然了。”
塞俄说。
这也是他希望见到莫离的原因。同样是在夜鹗城塞那战的时候,他意识到莫离这个少年是有可能创造奇迹的。在属于艾文的古老记忆里,这类人是需要他们付诸信任的。
莫离微微颔,道:“我不太建议你用这种办法。当初生在夜鹗城塞的事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依靠忘却只会滋生弱点,我想你需要的是坦然面对自己的过去。”
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办法,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办法。在已经结痂的伤口上重新撕出血淋淋的伤口,是非常痛苦的。
“或许你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