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淡然自若地将密报对折叠好,“我会亲自报告给教皇大人的。”
两名教徒心底忽地涌现出一股劫后余生的喜悦,他们难以自制地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目光里读出了庆幸。
这一举动放在冷月的秩序里当属无礼,但大主教显然是将其轻拿轻放了。他挥手示意两名教徒退下,在原地稍加思躇后,带着密报走向房间。
两名守卫戒备地抬头,从温和的祈祷者转变为杀意四溢的战士仅在一瞬间,两支长矛在他们掌中极前推,快如闪电,在他们反应过来以前就抵在了大主教的喉咙前。下一个瞬间,两名守卫看清来者,长矛前递的动作戛然而止,他们收回武器,对着来者弯腰鞠躬。
矛尖锋利的寒气在大主教喉前残存了数秒,他缓慢地抚摸着几乎被矛尖触及到的地方,神色淡然,不见惊慌。
“我需要即刻觐见教皇。”
没有说明来意,守卫迟疑地举起长矛:“何事?”
在冷月的秩序里,教皇祷告的时间是神圣的,亦是不容许被干涉的。但在冷月的秩序里还有一条说明,由大主教或者其上阶层的人起的大事会谈可以临时占用些许时间。
韦德兰完全符合这一点,他轻扬手上的密报:“来自都维玛的密探来密报,兹事体大,我需要觐见教皇。”
守卫已然收矛,但他们依旧没有给大主教让出条道,因为屋内的祷告还在持续。冷月的教皇显然已经了解到外面生的事,他没有停止祷告也就意味着教皇本人在抗拒这次会晤。至于是因事还是因人,就不得而知了。
两人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按理说教皇一般是不会表露出如此明显的拒绝的意图,但……守卫面面相觑,再度看向大主教的目光里充满了忧虑。
韦德兰微不可闻地叹息。眼下这类情况他早就预料到了,两名守卫也是听命行事,已不能苛求他们更多。他的嘴唇飞快动了动,通过法术力将密报上的讯息穿插进了教皇的祷告里。
屋里的声音很快就停止了。守卫们的目光里又掺杂进了不解,他们实在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信息竟让教皇又转变了主意。可他们是不配知晓的,他们眼观鼻口观心,像是塑像一样在门的两侧站好。
大门被沉重地打开了。教皇冷厉的目光从黑暗里传递出来,冷冷地落在了大主教身上。
“进来吧。”
声音也是从黑暗里传出的,却莫名让人觉得低祟,好似暗黑虚空里的恐惧在人的耳畔窃窃私语。
大主教坦然地颔,守卫在他面前让出一条通道,他持着密报慢悠悠地走了进去。
……
翌日,晨间时分。
罗兰又一次从噩梦中醒来。
她直勾勾地盯着冷清的天花板,天色尚早,环境昏暗,天花板上的花纹看上去大抵也是模糊不清的。
她的目光带着难以褪去的惊恐,可身子却是软趴趴的提不起劲来。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走过,似乎是过了很久,又有可能是仅过了一瞬,她只觉得自己的感官错位得厉害。
等到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罗兰才恍然觉天已大亮。奴仆们鱼贯而入,在固定的位置谦卑地保持着弯腰鞠躬的动作,像是没有注意到无力瘫软在床上的女孩。
她们不是没有注意到,而是不敢去干涉冷月的公主的一举一动。在身份和地位都不支持的情况下,她们的贸然举动只会带来死亡。可即便如此,若是罗兰没有赶上每日课程,她们所迎来的也会是死亡。这就是一个残酷的死局,她们唯一能寄予希望的,也就是所服侍的这个女孩可以不显得那么娇气,早早起床。
“我想,你们是遇到麻烦了,对吧。”
在这越尴尬的僵持中,疲倦的声音从屋外响起。
因为是从未听过的陌生嗓音,罗兰下意识扭过头看向屋外。她远远地见到一张沧桑的中年人的面孔,银灰色的双眼里亦是带着挥之不去的疲倦。
“公主殿下,初次见面,是我失礼了。”
中年人对着罗兰弯腰行礼,从他的礼节来看,应当是一位大主教,“我是韦德兰”
罗兰不是没有见过大主教,事实上,在教皇的教导下,她对冷月内的几名实权人物都有所了解,可唯独没有了解过眼前这个男人。
这无疑是件非常奇怪的事。一名冷月的大主教,却没有握有实权,很反常识。
“恕汝无罪。”
她磕磕巴巴地说出这句不愿说的话,双眸死死盯着韦德兰,“我的确需要帮助,进来扶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