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飞面色一凝,当即想到:“肯定又是西门家族那些来收租的人。”
脚下不自觉地便加快人了脚步。
赶到祠堂前一看,果不其然,真是西门家族的人,那些持刀佩剑的西门家族护卫,个个板着一张臭脸,脸上无不带着耀武扬威的神气,不可一世地扫视着善良淳朴的桃花村村民。
楚逸飞一看到这帮人,心里便愤恨不已,心想:“村里不是十天前刚把这半年的税租交给西门家族了吗?怎么今天又来了。”
他一见到西门家族的人,便认定他们来者不善,再不想他们会是来做善事的。
此时桃花村的村民大半都来到了这里,围在祠堂大门左侧的一堵墙前,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看墙面上贴的一张告示。楚逸飞也想知道个究竟,便往人群里穿去。
“小飞哥哥,你等等我。”
小兰眼看自己挤不进去,忙向楚逸飞伸手,希望他带她一起挤进去。脸上却不知何时已然蒙上了些许惊恐之意。
“小兰别急,这儿人挤,你和碧月先在外面等着,等我看完了就告诉你们。”
楚逸飞回头安慰小兰,又示意她先退出去。
小兰乖乖地点头说好,便转身退出了人群,站到了碧月的身边。
楚逸飞好容易挤到人群前头,抬头向那墙上的告示看去,只见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从今年起,凡云州城治下,各村镇乡县之税租,皆由一年收缴两次,改为一年收缴三次,各人均须按时足额缴纳,不得有误。特此通告。
告示的末尾写着云州城三个字,字上盖着云州城城主的红色大印。
看完告示,楚逸飞心底立即不可以抑制地冒起一股怒火,两个拳头紧紧握住,指甲都扎到了掌心的肉里。
别看他年少稚嫩,厚道老实,却是明白世理,疾恶如仇。这只怕多半是受了他平日所听所看的那些传奇故事中的侠义英雄的影响。
也难怪他气愤难平,桃花村地处偏僻,本就无甚肥沃田地可供耕种,平日里多半还得靠上山打猎下水捕鱼贴补家用,维持生计,日子本就不富裕。但村中民风淳朴,村民知足常乐,也不以为苦,还乐得自在——官府见其村人口稀少,地处偏远,也不出产什么稀罕的宝贝,便也懒得管治,任其自生自灭。
可谁知道,五年前的一天,却突然来了一群如今日一般持刀佩剑的人,也是带着一张官府的公告,说是从今往后,必须得交纳税租,如有不从者,必当严惩。当时村民们无不愤慨,更有几个性烈如火者与来收纳税租之人起了争执,双方皆是怒火中烧,你来我往,没几句便打了起来。
那些官兵本就手持兵刃,刀剑无眼,加上脾气暴烈,出手狠辣,竟然生生打死了几个村民,而其中一个,便是小兰的父亲,当时她才八岁。她亲眼看着父亲被人打死,痛哭不已,因此如今才会一见到那些装束相同的人便心生恐惧。
那些官兵打死了人,却跟没事人一般,扬长而去。村民不依,却无奈手无寸铁,敌不过练武之人。武的不行,只好来文的,一纸诉状告到了云州城中,引得民怨沸腾。奈何官官相护,最终也不过判了个误伤人命,赔了些银两便了事了。
然而事情并未因此过去,税租还是非交不可,而且一年比一年收得更重更多。去年一年收两次,今年马上又变成一年收三次了。
后来村长四处打听,方才知道,税租之所以收得如此重多,原来全是云州城中的西门家族搞的鬼,官府敌不财雄势大的西门家族,早已成了西门家族的傀儡。不仅云州城如此,其他许多州城同样增加了许多额外的税租,这些额外的税租几乎全被他们收入囊中。
西门家族是神州三大世家之一,向来排行在三大世家中处于第三位,势力遍布神州东部各州城,专营不法勾当。然而其家族财势雄大,又颇有顶尖的修真高手助纣为虐,加上羡其财富而为其卖命的为数不少的各路修道高人,其势力更是雄霸一方。是以日复一日,西门家族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了。最近几年,更是传言,西门家族与一魔道门派结成联盟,四处巧取豪夺,无恶不作,三大世家排行第二的司徒家族的生意与地盘,不知被硬抢去多少,据说如今其排名已超过司徒家族,位居第二,对天下第一世家的宝座更是势在必得。
楚逸飞自小便已跟着父亲下地干活,自然知道生计艰难,加上其性子本就刚正倔强,见了此等告示,当下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火,大步上前理论。
碧月看着楚逸飞不畏强权的样子,会心一笑,看他上前理论,却也不加阻拦。
围观告示的村民,看着告示,无不低声咒骂,却无一人敢于上前评理反抗。只怕是当年小兰父亲等人据理力争,却无辜惨死,无处申冤的恐惧,仍然如无形的重压,压在众人心头,是以只好忍气吞声。
告示旁边的地上,有一个护卫首领模样的中年人,端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神情倨傲。
楚逸飞走到他面前,刚要出言理论,突然发觉有一只苍劲有力的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往回拉扯。
楚逸飞怒火中烧,心想谁敢拦着我?正要回头大骂,却看到身后之人原是自己的父亲。楚逸飞一惊,正想问父亲为何拦住自己。
楚默却示意他别说话,一把将他拉出了人群,直走到祠堂前的大桃树底下,远离那些护卫之后,才语重心长地低声说道:“飞儿,为父知道你义愤难平,但西门家族势力强大,为恶多年,各州城都有其家族的势力,连城主府尚且只能睁一眼闭一眼,何况你乃一介平民,手无寸铁,身无绝技,如何能与他们争斗?”
语气里竟也透着诸般无奈。
可楚逸飞此时的愤怒,却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抚平的。他还想说服父亲别拦着他,却突然听得旁边锣声一阵响亮,接着满心惭愧满脸无奈的老村长有气无力地说道:“众位乡亲,看完告示,便回去准备金银钱粮,来此交税租吧。”
他身为一村之长,却无力保一方平安,自是无地自容,当下苍老的脸上便痛苦得几欲老泪纵横。
村长身旁的护卫首领却是不管村民疾苦,一双凶光毕露的大眼,来回瞪着村民,仿佛是要看看有谁敢不服从,立时便要将他抓来暴打一顿似的。
村民们自然知道村长无奈,既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是乖乖听话,回家取银两交租吧,好歹保住一条性命要紧。于是纷纷垂头丧气地散去,个个都仿佛被判了死刑一般,走路都有气无力。不少妇女更是早已痛苦得泪流满面,却又不敢放声大哭。
楚逸飞眼看众乡亲如此痛苦无奈地散去,心中的愤怒更是无以复加,但一想到父亲的一番话,却也只得咬牙切齿,远远地瞪着那些西门家族护卫。
人群渐渐散开,露出了方才被他们围住的白衣少女,她静静地站在原地不动,但隐隐的,却能听到她手中青龙神剑正在微微震响,再看她原本艳如芙蓉、巧笑嫣然的俏脸上,也早已布上了一层寒霜,一双秋水明眸,目射寒光地盯着告示旁的护卫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