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邓悝与胡大夫进了内室,家下佣人们,捧过大迎枕来,一面给孩子靠着,一面拉着袖口,露出手腕来。胡大夫伸手将三根金线按在孩子右手脉上,按寸关尺以金线一头系了,金线另一头由窗户送出,一切准备完毕,胡大夫便对邓悝点头示意,邓悝出来道:“已放好了,请张道长诊断。”
张道陵点点头,将呼吸调匀,按《脉诀》所说,接了线头,伸出左手四指指缝夹住三根金线,左手大拇指则依次触摸,自己左手大指先托着食指,看了寸脉;次将中指按大指,看了关脉;又将大指托定无名指,看了尺脉;调停自家呼吸,分定四气五郁、七表八里九候、浮中沉、沉中浮,辨明了虚实之端;又教解下小姐的右手,依前系在左手腕下部位。张道陵即以右手指,依前法一一从头诊视毕,凝神细诊了半刻工夫。才道:“好了,诊毕了”
。
众人见他如此反复动作,个个凝气观看,大气也不敢长出。但却见张道陵诊完脉,收了金线,脸色如常,也看不出什么情况。只得将或怀疑、或期盼、或忐忑不安地将目光投向他,然而张道陵却毫不理会,只是低头沉思。
胡大夫出来将金线收起,见众人均是无语地望着张道陵,于是问张道陵道:“张道长,小姐这脉息如何?”
张道陵这才抬起头来,沉呤道:“今诊得贵小姐脉息,左寸沉数,左关沉伏,右寸细而无力,右关虚而无神。其左寸沉数者,乃心气虚而生火;左关沉伏者,乃肝家气滞血亏。右寸细而无力者,乃肺经气分太虚;右关虚而无神者,乃脾土被肝木克制。心气虚而生火者,应现今饮食不思,夜间不寐。肝家血亏气滞者,应胁下痛胀,心中发热。肺经气分太虚者,头目不时眩晕,寅卯间必然自汗,如坐舟中,脾土被肝木克制者,必定不思饮***神倦怠,四肢酸软。据我看这脉相,当有这些症候应有月余。”
();() 胡大夫听完,口张的大大的,回头看邓氏兄弟,只见二人也面带惊疑之色,均把目光投向自己,知道这时需要自己表态了。他生于医学世家,自幼学医,到现在也是一方名医,虽然向来自负,但却对世上传闻的医书仙术等甚为着迷,平常最爱对着家中祖传的那部残缺的《脉诀》研究。今日见张道陵仅凭三根金线,就诊出邓家小姐所得之病,好像小姐自患病情张道陵就在一旁亲眼目睹一般。而且刚才所说所讲,竟是用黄帝内经中所讲的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克和阴阳二气相调之论,这些言词他也只是见书中说过,到底言之何意,始终未钻悟得通,恨不得马上就向张道陵请教一番。但他毕竟世故,见二位大人目光中询问之意,当下强按激动心情,对张道陵道:“道长当真神了,所说症状与小姐的病一一对应,我与朝中诸太医老爷瞧着也是如此,但都不能说得这样真切,而且只知其症,不知其解。想不到张道长只凭三根金线,不用望闻问切,就诊得如当面瞧的一般,如此神技,在下今日是开眼了,但如何给小姐调治,还请道长明白指示。”
张道陵见他如此说,心中也是大喜,知道自己按《脉经》记载所诊,与病症完全相符,看来谷中所学之术,当真是神奇无比,他心中信心倍增,神情也不再紧张,于是微笑答道:“大小姐这个症候,应是耽搁了!要是及时治起,只怕此时已全愈了。如今既是把病耽误到这地位,也是应有此灾。依我看起来,病倒尚有六分治得。吃了我这药看,若是夜间睡的着觉,那时又添了二分把握。大小姐此病是忧虑伤脾,肝木忒旺,胃血所以不能按时而至,明显出一个水亏火旺的症候,这就是病源了。待我开些药,用以养心调气,补血暖胃。”
邓悝闻听,忙让人呈上纸笔,张道陵见了那纸,也是一怔,奇道:“可是在这上面写的吗?”
大将军笑道:“正是,现在朝庭中已研究出竹简代替之物,就是此物,太后取名作蔡侯纸。今日特意从宫中取出来些,让道长用。”
张道陵闻听,将那纸接过来在手中仔细观看,对大将军道:“将军若能让此物传于民间,世人得能,当是流芳万世之功德啊!”
大将军也笑道:“此纸仍太后所命制得,我府中也只是得太后赏赐,道长若想将此物传于人间,还要请道长治好太后之病,我必求太后应允,这功德非道长莫属啊。”
张道陵听他如此说,也知其意,当下点点头,取笔在纸上写了方子,递与胡大夫,上写的是:益气养荣补脾和肝丸共人参二钱白术二钱土炒云苓三钱熟地四钱归身二钱白芍二钱川芎一钱五分黄芪三钱香附米二钱醋柴胡八分淮山药二钱炒真阿胶二钱蛤粉炒延胡索钱半酒炒炙甘草八分引用建莲子七粒去心大枣二枚
胡大夫看了说:“道长医术高明,鄙人不敢妄议,但是小姐当前水米不沾,吃药即吐,不知如何才能将此药送与小姐吃。”
“无妨。”
张道陵笑着又从怀中取出那老虎参来,只是掰了极小一块,道:“你们将这老虎参与二两红糖煎水一碗,让小姐先喝了,再过一盏茶功夫,她就能吃药了。你们照方煎药,制成药丸三粒,取盛开秋菊三朵泡水,给小姐吃下去,过半天就能好了。”
众人见他说的笃定,显是心中有数。大将军听一会就有成效,当下做主,吩咐道:“速照方子去做。”
邓悝但见张道陵用悬丝诊脉,如此神技,心下也是佩服,大哥又说了,心中不再有顾忌,立马照办。
不一会,胡大夫便按方亲自煎药,制得丸三粒,又取红糖与老虎参一同煎好,送至内宅,众妈子们将小姐扶起,先用勺子盛那水喂她。说来也怪,这水到嘴边,第一口刚勉强喂下,小姐并未如之前那样吐出,反而是张口,意思是还要。众人大喜,又喂了小半碗,小姐就已有了精神,睁开眼看见了大将军众人,又对邓悝夫人唤了声“娘”
。邓悝夫人早已是激动地泪水真流,扶着女儿道:“好孩子,你可急坏我了,多亏了那位张道长,快,将这药吃了,病就好了。”
这小姐依言,先吞了一丸,吃了一盏菊花水;再吞了一丸,又饮了一盏菊花水;三次,三丸俱吞了,三盏菊花水俱送下。少顷,孩子竟然渐觉心胸宽泰,气血调和。不多时,腹中作响,如辘轳之声不绝,即取净桶,连行了三五次,有两个妈子,将净桶捡看,说不尽那秽污痰涎,内有桂花饼块一团。这孩子身子一好,就孩子气出来,又说想吃这个那个,一妈子忙到暖阁向邓悝来报:“病根都行下来也!现在小姐说想吃饭呢。”
众人听了无不惊喜,均把张道陵称作神医,张道陵面上平静,心里则是高兴万分,心想谷中医方果然神奇,看来太后之病,只要依法诊治,按方下药,必能手到病除。
此时邓悝,早已是欢喜万分,亲身走到张道陵前,呵呵笑道:“张道长真仍神医也!不知现在可否让孩子吃点啥饭?”
张道陵道:“可以了,但是最好先给小姐吃点粥吧,还不要让她多吃,吃完饭后再睡一觉,等到夜间,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早起时还想东西吃,那就不用忌口了。”
邓悝听了更是高兴,连声称是,就在此时,又得吉管家来报,只听吉管家道:“报大将军、大将军,那个头晕目眩的妇人病也好了。”
邓悝道:“什么,那石头真得煮软了?”
吉管家道:“这个倒是没有,只是那人煮着煮着,他媳妇就从床上下来,帮他一道煮,煮了一会,那人才发现他媳妇竟然没说头晕。一问他媳妇,她才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头晕目眩了。不过现在俩口子还在那煮石头呢!”
张道陵听了笑道:“你去告诉他们,不用煮了。他媳妇得的仍是心病,我让她丈夫去煮石头,就是让她亲眼看自己的丈夫能为自己付出几分辛苦。石头是不能变软,可那妇人的心却会被丈夫的行动所感动变软,最终驱走了她心头上的病障,她的病也就好了。”
众人见了张道陵一点药没有用,只是用了两个意想不到的法子,竟然有此功效,均是拜服。大将军更是高兴,心想当真是皇天不亡我们邓家啊!只要太后醒来,一切还是在我们邓家掌控之中了。当下吩咐,请张道长沐浴更衣,一会随我上朝见驾,给太后诊断。
张道陵见自己牛刀小试,已得众人敬仰,心中也暗自赞叹谷中壁上所刻的医术之神妙。现听得大将军要带他去面圣,知自己揭皇榜给太后看病一事已初有眉目,只须进了宫,观太后之病症,按谷中所刻医术诊治,当能治得太后之病,到时候请太后救金蝉就不在话下了。而自己这身行头,可以说已穿了好几个月了,破烂不堪,要进宫见驾,自然按人家要求去办。当下欣然从命。
待到张道陵沐浴完毕,将济水神所赐的道袍贴身穿在里面,外面罩上将军府为他准备好的道袍,神采奕奕地现身在众人面前,只见他身如玉树、玉面星目,虽是面有菜色,但眉宇间英气勃勃,穿上新的道袍后飘飘然不染尘埃,耿耿全然无俗态,一副得道全真模样,惹得众人不住夸奖。要知道自打张道陵入那仙谷之中,食了不少奇实异果,助他体内阴阳调济,是以他顾盼间目中偶或有精光闪动,只是他不自知罢了。那甄校尉更是不住向众人吹嘘他如何在看守皇榜时一眼就看出张道长如何气色不凡,一看就身怀绝技,这才请他前来揭榜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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