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福那时已六岁,进陆府已有半年,自是印象深刻,听陆绎提起当年之事,便点了点头说道,“是,当年指挥使大人特意让卑职时刻陪伴在大人身边,不得离开半步,”
“进入锦衣卫后,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一切我都能忍,只为了能够获得娘亲被刺的真相,我不相信以父亲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竟然都屈服了,那是一种什么力量?”
“大人,当年严家权倾朝野,我们一度怀疑是严家主使,可多方查探,并未寻到丝毫证据,”
“是啊,我当年曾误会父亲屈于严家权势,”
陆绎轻叹一声,“可现下我却明白了,心中已有猜测,”
岑福定定地看着陆绎,“大人,您一直让卑职严密注意徐敬的举动,莫不是怀疑老夫人被刺与他有关?”
陆绎点了点头,“徐敬曾是先帝伴读,先帝对他甚是器重,当年他被贬福建,为了重回朝堂,自然会做足一番功课,也必有大功于皇上,否则任先帝再如何惠及于他,也会受到言官的强烈阻挠,”
岑福似是有些明白了,“指挥使身在锦衣卫,有监察百官之权,不可避免会被人暗中置喙,先帝在时,朝局动荡,朝野内外几股势力犬牙交错,”
陆绎看了看岑福,又将视线移到那封信上,“看了这封信就知道了,”
说罢缓缓拿起信,拆开信封,取出信纸,慢慢展开。
岑福见陆绎只看了一眼,便神色大变。
陆绎一张俊脸霎时冷冷地,青筋暴起,眼神犀利,一拳砸在案上,那劲道极大,只听得“嘭!”
地一声。岑福忙上前,“大人?”
陆绎捏着信纸,拳头攥得紧紧的,“果然不出我所料,此事竟是他做下的,好一个救命之恩,好一个尽忠职守,好一个君臣之谊,”
岑福从陆绎手中慢慢抽出信,原来信中写道,当年徐敬向先帝献计,锦衣卫既有护卫皇权之责,任何人便不能凭感情用事,指挥使陆廷爱妻如命,爱子亦甚,人人皆知,心软必坏事,事关江山社稷,皇上若能试探一二,也可宽心。
岑福看罢也神情大变,“大人,竟然是先帝?怪不得,当年之事生后,老大人三缄其口,怪不得,从那以后,锦衣卫招新人时,要经历严酷的考验,哪怕是大人您作为指挥使的公子,也要拼尽全力厮杀,险些丧命,甚至大人的好朋友阿德……还有,大人被赦出狱,是不是也是先帝心怀愧疚?嫂夫人当年去求过徐敬,可单凭夏然孙女的身份真的能让徐敬出手相助吗?原本徐敬对大人之事从未声,他突然转变了想法谏言,又能使先帝听进去,这不得不让人怀疑,”
陆绎伏在案上,久久没有作声。岑福心里悲痛,亦万分气愤。
过了很久,陆绎才重新抬起头来,缓缓说道,“此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岑福点头,“卑职明白!嫂夫人那里也不告诉么?”
“我与今夏早有猜测,只不过现下证实了罢了,”
“大人,接下来您如何打算?”
“宁负天下人,只为换取江山稳固,”
陆绎冷笑了一声,“稳固,稳固,自古帝王最薄情,岑福,我倦了!”
陆绎不再说话,静静地坐着,岑福便在一旁默默地陪着。直至天色渐晚,岑福方才试探着唤道,“大人,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