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已有些不耐烦,挥了挥手帕,“下去歇着吧,手伤了,腿也伤了,一身都找不出块好地儿,这两日怕是做不成活儿,待伤好了,给平儿说一声,再给你派活儿使。”
说完,凤姐自顾自回了房。平儿将小红搀到她自个儿的屋里,一进屋,小红直接滑倒了,跌在地上,险些把平儿也拽个跟头。
“哎,”
平儿感叹了声,“你明知奶奶今早忙,得晌午才能回来,你又不肯跪在大门口做样子,何苦跪那么久。警着时辰,也不必这般受罪了。”
小红道:“平儿姐姐,我进奶奶院里做事不容易,此番确是遭了算计,不甘心被人当了棒子使。”
平儿费力将她扶起,扶到床上,在边上坐下道:“所以你就去赵姨娘那处泼汤?”
小红躺在床上,虚虚点头:“昨日出事,我先去找了传菜婆子,望她出来替我做证,我并非有意要凑那嘉阴堂的热闹。”
“但婆子不敢,事情源头出在她那处,她担心丢了饭碗,我也理解,就叫她将剩的汤饭给了我一大碗。”
平儿替她掖了掖被:“你也是不容易,都过去了,好好休息。”
小红困得睁不开眼,只轻轻“嗯”
了一声,人便昏了。
*
平时都是雪雁去领月例银子,紫鹃二话不说,直接抢了她的活儿,好在雪雁并不是个勤快人,有人替她跑腿,心里还美来着。
帐房门口挤着乌泱泱一堆人,趁此时机,紫鹃一头忙着将脸和人名对上,一头回忆书里的描写,一头支着耳朵听八卦。
她觉得自己该长三个脑袋。
听到王夫人没为难小红,便知她这关是过去了。为此紫鹃一夜没睡,这时才松了松心。
回到潇湘馆,紫鹃将钱袋扔给雪雁,凑过去瞧黛玉在做什么。其实也不用细瞧,古代小姐统共就那几件事,针线女红,琴棋书画,应酬聊天。
她觉得十分没趣,于是提议:“姑娘,下午我们出府玩吧。”
黛玉从书本里抬起头,骂她道:“偌大个园子,也关不住你这个小蹄子。”
紫鹃看上去毫无精神:“古代也太无趣了。”
黛玉愣了愣:“古代是何意思?”
紫鹃百无禁忌道:“古代,就是古人生活的时代。”
黛玉被她逗笑了:“照这说,古人是已逝之人,那我们岂非一群死人在过活,好好的,何苦还咒起自己来了。”
紫鹃一屁股坐在椅上,无聊到用指头在把手上拨算盘珠子,双眼无神道:“姑娘,你不觉得这个府里越来越没生气么,就像每个人都有个命定的结局,挣都挣不开。”
闻言,黛玉的神情落寞起来,低低地说:“人从一生下来,福禄寿喜都是定好的,这处多了,那处便少了,都是一样。”
以现代人的视角,紫鹃并不同意这话:“命运的轮。盘也许不只指向某一处,改变才有生机。”
黛玉道:“卿卿性命,何足挂齿,都是枉费。”
其实这些天来,她感觉得出黛玉也在这泥潭里拼命挣扎,只不过没有一根浮木能将她拉起,惯了,便不再使力了。
紫鹃的心突然抽痛起来,震得她双耳尖啸,神魂颠倒。她走到黛玉身边,蹲下身去用力握住她的手:“姑娘,你信我。”
黛玉问:“信你什么。”
紫鹃:“信我能陪你走出这团污糟。”
“可是,”
黛玉眼里分明写着茫然,声音不自觉低了下去,“宝玉他……”
雪雁点完三遍银子,没头没脑地插话:“你们说什么呢,我一个字都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