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皇宫里毫无动静,我们的人在四门用各种方法联系,里边一声不吭,依我看,恐怕司礼监不是没有消息要传出来,而是想传也传不出来了”
。
辑事厂的官不按朝廷品秩和职位数安排,全由厂主自行设定,范亭不设并列档头,而以名次依次下排。四档头甘敬堂听了瞿然动容,不敢置信地道:“这怎么可能皇上有这么大的胆子内廷外廷已经联手,他敢不顾一切擒拿司礼监的诸位公公再说他有兵可用么西厂范亭也不是傻瓜,岂肯听命行事”
();() 范亭若有所思地道:“少年天子,心高气盛,不计后果的胡为也不是不可能,他若下严令,苗逵又不是我们的同路人,他敢不奉诏么”
“唔,为了以防万一,立即再派出些探马观察京中动静,其余所有人都留守厂内不得妄动”
。他冷笑一声道:“皇上就算掌握了宫城又怎么样明曰一早,如果宫门还是不开,我们就以宫中有变平乱为名强行闯宫”
。
六档头周起凤迟疑道:“厂公,会不会是八虎听了消息,狗急跳墙窜掇皇上锁宫又或者杨凌已秘密回京”
范亭一怔,沉吟片刻,摇头道:“不会,我们一听说王琼被杀,便立即暗布人手,杨凌若是回京,内厂那边、威武伯府还有皇宫里边那么多眼线岂会全都看走了眼而且这些天内厂在我们的挑衅下步步退缩,一直毫无动静,也不象是有了主心骨的模样”
。
他嘴里这般说着,神色还是有些不安起来,话未说完忽地立起道:“速速下令,将派出京的人马全部召回来,还有,起凤,你马上去趟镇抚司,请张提督、牟镇抚调集周围诸镇锦衣卫回京,如今我们挟泰山以压卵,顾不了那么多了,就让杨凌自已踏进这龙潭虎穴吧”
。
周起凤起身道:“是,卑职遵命”
他话音刚落,外边已传来一阵喧哗声,有人咳嗽着大叫道:“走水了,走水了,好大烟,咳咳咳咳”
。
范亭怒道:“哪里着火快去看看”
两个档头连忙起身冲出门去,一到了大堂,已有一股轻烟徐徐涌入,淡淡轻烟,味道却辛辣刺鼻,七档头沙洪旭捂着鼻子奔出门去,只见一些番子正迎风跑向烟雾漂来处,忙问道:“哪里起火咳咳咳”
。
这片刻功夫,熏得他眼泪直流,咳嗽一阵,直觉头脑也一阵晕眩,沙洪旭本是个江洋大盗出身,偶尔也干些偷香窃玉的采花勾当,如今久不拾旧业,倒有些疏忽了,此时觉得这烟气实在不象起火,才忽地警觉过来,不禁大叫:“不好这是有人放毒烟,快快戒备,防止咳咳,有人攻咳入”
。
东安门大街上,大街对过一字排开十尊大炮,黑洞洞的炮口对着东厂正门,二档头冯唐一身戎装,依旧如在神机营一般,面色陈静地望着那紧闭的大门高声喝道:“大炮平射,上实心弹,火药十成”
弹手捧起大铁球放进炮筒,火药手用长柄木锤捣着火药椿实,艹炮手架起大炮,点燃火信,十声剧烈的爆炸声接踵而至,乌沉沉的铁球弹出,木屑、石片、碎砖横飞,面前巍峨高大的东厂门楼轰然倒塌,两边的砖墙也垮了大半。
半扇陈重的梨木大门飞上了半天,落到了半里地外的空巷中,“啪”
地砸得粉碎,受到波及的两头蹲狮也被砸得面目全非。
这种实心弹射程远,直接杀伤力小,本来就是专门用来攻城掠地,洞穿城墙工事的利器,在这么近的距离,它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面前尘烟弥漫到了半空,但前边已影影绰绰看到了东辑事厂大堂和前边一些呆若木鸡的番子。
两侧的弓弩手将利箭森森然对准了辑事厂内,但是没有人冲出来,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番子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重炮的威力,更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已将以血肉之躯直接面对着它的威胁,暴露在大炮面前的番子们连逃跑都忘了,就那么傻愣愣地看着。
冯唐对面前的情形恍然未见,继续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大档头的命令,高声喝道:“大炮仰射,上霹雳开花弹,火药九成”
地皮一阵哆嗦,十颗霹雳震天弹象天女散花一般越过那些呆立的番子,砸向厂内各处,剧烈的爆炸声起,大门前的番子才恍若从梦中醒来,发一声喊立即四散奔逃,在辛辣呛人的烟雾中哭喊着寻找着出路。
大炮在冯唐的吩咐下再次放平,这回放上了暴雨狂蜂,这种最大射程只有一里的霰弹,是大明火炮杀伤力最庞大的武器,数升铅铁合金的小丸被灌入炮筒,如果有什么云中鹤翻天鹞子一类的江湖好汉胆敢扑出来,不立马变成火鸟才怪。
神机营左哨军改为内厂官兵后军方已不配发大型作战火器,而且应该将重炮等武器收回。左哨军还任皇帝亲军时将重炮拖到高老庄,由于随后改为内厂,杨凌忙着开疆拓土,也没空交还重武器,碍于他在皇上面前的身份,神机营也没敢主动上门索取,此时派上了大用场。
不过这已是最后一批弹药了,山中演武时已耗费了大半。然而这一番威慑,已经没有人敢打从正门逃出来的主意了。
大门被轰掉的那一刻,洪沙旭等人已扶着范亭慌忙逃去,纠集了一众残兵扑向浓烟起处,那些有迷神作用的中药被火一烧,药姓大减,已不能将这些人迷倒,但是多少影响了众人的灵敏度,加上那些辛辣之物呛喉燎鼻,一群流着眼泪鼻涕、咳得肺子都快呛出来的番子还没找到浓烟火源,就被已登上墙头的内厂番子用乱箭射了回去。
这是杨凌的严格命令,尽量减少已军死伤、尽量避免直接肉搏、不给他们逃跑的可趁之机。
一阵大炮把自家大门给轰没了,紧跟着一阵箭雨射过来又死伤无数,却连对方的模样都没有见到,呛人的烟越来越浓,却不知道敌人是谁、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人、不知道敌人的目的。
武器不如人、士气不如人,一向骄横的自以为天王老子第一他第二的东厂番子,头一次发现,如果有人敢于渺视他们的权威,那么他们根本就不堪一击。
范亭用温毛巾捂着口鼻,哈着腰颤声道:“怎么回事难道皇上调了兵来是京营还是团营,这些混账总兵、参将吃我们的、拿我们的,竟然真的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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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龙急道:“厂公,我们集中人马从南边杀出去,那条巷子很窄,穿过去是树林,只要冲出林子就进入民宅了,咳咳咳任他兵马再多也休想拿得住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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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内还有八千名番子,可是杨凌这番阵仗攻心为上,只有猛烈的攻击,没有一个人表明身份和来意,这让范亭等人产生了沉重的心理压力,只能往坏处想,再也生不起一丝反抗之意。
宋士俊一听连声叫好,说道:“厂公,现在浓烟四起,想组织人马反击也不成,还是集中尽量多的人先冲出去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