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羿急道:“并非如此!我能够感受得到,我心中有执念尚未消散,只要能走进连云城的城门,我定能安安稳稳去投胎了。”
“你说的倒是容易!”
连星茗还在挣扎,白羿表现得如此坦然,才更叫他心中愤懑不平不好受,眼眶泛红着责问:“执念消散,你知道这有多难吗?我怎么可能能够让你在失去神智的情况下,心甘情愿走进城门?你的执念根本就无解,所有人都死去了,连云城中埋藏了多少条性命,数都数不清楚。那道城门你不敢面对,是因为恐惧曾经的失败?还是因为憎恶大燕亦或者漠北?无论是因为什么,大局已定!我又不能让死去的人起死回生,我亦无法一雪前耻,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的执念,你告诉我怎样做才能战胜它,如何坦然去面对?!”
“二殿下,你……”
白羿嘴唇动了动,脸色苍白愣愣道:“你说的这些,是你自己的执念吧。”
连星茗:“……”
白羿道:“我从没想过这些。我不敢过城门是因为、是因为……”
这其中好像有很大的误会,白羿下唇微微一抽,扶额道:“是因为我无颜面对连云城的城民。当年战败,漠北失信屠城,我怎么有脸再见他们。”
这次轮到连星茗发愣了。
他猜想过很多次白羿为何恐惧过城门,他想到过可能是因为白羿曾经死在那儿,也可能是因为连玥的死,亦或是其他血债。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种原因!
他忍不住道:“你知道现在连云城的人怎么说你吗?他们说你是逃兵,胡乱编排你,将你的功绩通通抹去,他们还……”
“我知道。”
白羿垂下眼睫,无奈弯唇笑道:“年少时有人编排我,你可是在一旁幸灾乐祸恨不得跟着嘴几句。怎么年龄长了,气性也随着长了。”
连星茗脸色难看:“这能一样?”
白羿担心看他许久,半晌不说话。连星茗避开视线,声音变得颤抖,“我只是觉得十分可气。江山已改,他们早已经不是佛狸子民,
()而是大燕人,既是当年占尽了便宜的大燕人,又有何资格来评判是是非非。”
白羿摇头,又摇头,忧心忡忡道:“你这个样子,我不能放心离开了。”
“……”
当年连星茗与白羿狐朋狗友玩到一处,虽说双双都常语出惊人,但性格是比较出来的,无论谁来瞧上一眼,都说连星茗比白羿要稳当很多,心思明显更重些。可实际上,白羿才是那个更成熟、心智更加强大的人,连星茗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所以他从来不将心底血淋淋的伤疤撕开,与旁人诉说。
说了又有什么用?
没有人能够真正与他共情。
他一直觉得,既然经历过一样的事情,至少白羿的感受理应与他一模一样。世事无绝对,如今连星茗才发觉,白羿其实没有被困住。
山河变色,被困住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他自己。
也万幸只有他。
连星茗深呼一口气,将堆积如山几乎能压死他的情绪全部埋死在心底最深处,转过眸时又恢复了平时那副悠哉的浅笑,道了声“抱歉,是我失态了”
,转言道:“你能走出来是一件好事,我其实蛮为你开心。白羿,下辈子不要投胎在乱世了,在和平年代当一个普通人,便是大幸。”
说着,他划破指尖,正要触上白羿的眉心,后者却猛地攥住他的手腕:“二殿下!”
连星茗挑眉,“又怎么了?”
白羿狐疑问道:“你真没事吧?”
连星茗故作镇定笑道:“我能有什么事,跟小时候一样,爱犯些小孩子脾气罢了。”
白羿仍然不肯放下狐疑。
他总觉得他们的对话还少了些什么,未曾告别,也未曾坦然相对,离别如此拧巴,叫人实在是放心不下。明明话未尽,可连星茗却温柔不失坚定点上了他的眉心,侧过身低声道:“心之所向,素履以往,莫要被其他事物牵制住,哪怕是我。安安心心往生,剩下的都交给我。”
白羿看不清连星茗此时的神情。
他只能看见连星茗血色流失的侧脸,瓷白净美的面容朝向墙那一侧,静悄悄闭上眸子没有再看他。
耳边响起的最后一声,是:
“我答应你,一定还你身后体面。”
白羿:“……”
等等。
如果说刚刚还只是狐疑,那么白羿现在十分肯定,连星茗心底深处依旧十分压抑,他在这个时候离开,岂不是火上浇油?
可还不等他说些什么,一切遁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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