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凄风烈响如鬼嚎,破败的垒土院墙下堆着黑压压的棺材。
土墙后的树木向夜幕延伸,从蛛网交错的轩窗往外看去,那黑色的剪影,活像是从地狱中伸出的一条条枯瘦的手臂。
窗棂下有一位蓝衣青年,眉如卧蚕,眸子清亮,形似桃花办,带着一股天然的风流气质。
他坐在一张破旧得只剩三条腿的竹椅上,拈着一本医书,那黄色的书页泛潮,页脚黏连在一起,像是沾着什么植物的汁水,又或是毒药——谁又知道呢。
屋里似乎只有他一人,除此之外,还有一口棺材——
就竖着放在天窗下的空地上,与院墙边的不同,一是它比普通的棺材小上许多,像是乐师的琴箱,或是浪客的剑匣,大概是给早夭的幼童用的。
二是这口棺材,此时正在时不时出撞动的声响,在烛火摇曳的幽暗室内,显得分外可怖。
喀拉……喀拉……
“生草乌,附子,生南星,红娘虫,生天仙,闹阳花……”
蓝衣青年慵懒地念着医书上的药目,只听来他所言这些俱是剧毒之药,不知他是要用来救人还是要害人。
喀拉……喀拉——棺材还在响。
蓝衣青年仍是安然自若,他并不害怕,因为这并不是闹鬼,棺材里只有一个活人。
棺材里是一个只有十岁多的活人,一个在不久前服下了他调制的药物,然后被硬生生钉进棺材的活人。
喀拉……喀拉……棺材还在响,里面的人似乎十分痛苦。
确实,那棺材根本是一个小盒子,他想起那人被折着身体硬塞进那幽暗狭窄的小盒子时,清俊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模样……
彼时那人因为药物的作用暂时失声,只能出一些含糊的“啊啊”
声,如同呜咽,又或是怒嚎——活像路边没人养的野狗。
喀拉……喀拉……
青年叹了口气,四处扫视一圈,确定这里没有其他人出现之后,青年放下了医书,站起身走到那口棺材前,手掌按上棺板侧面的钢钉。
哪知他还未有所动作,只觉自不远处掠过一阵冷风,莫名的杀气窜来,青年还来不及回头,一把青刃便架在了自己脖颈上,只消轻轻一偏,便可见血。
青年波澜不惊地两指一并,将青刃移开。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位须皆白的老者——也是将活人钉进棺材的始作俑者。
“你在做什么?”
老者的声音有些冷漠的怒意。
“他待了快一天,也该放出来透透气。”
“他若想出来,只能凭自己的本事,绝不可假他人之手!”
老者虎目怒视,“否则,他何来资格做老夫的徒弟?!”
棺材突然不响了。
室内寂静得有些毛骨悚然。
青年笑了笑,一脸痞气地“呸”
了一声:“臭老头!你他娘的就是个疯子!”
一道惊雷在院外炸开,惨白的光照亮了黑漆漆的棺木,青年绕开老者,扛起一卷草席,冒着雨走出去将院墙下的棺材都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