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的脚步没有停顿,也没有再出言相拒,好像老人上了年纪就会耳背再也听不到这个世界的任何动静一般。
越独清于是就顺其自然地进了茶棚,运掌将四张方桌推在一处,一阵清响,桌子拼成一块九尺余长的地方,他翻身坐上桌板,解下腰间水囊,却现里面早已经没有了水。
“老人家,能否借些水。”
那老妇人此时已进了里屋,她看起来腿脚不好,并没有出来给越独清找水的意思。
越独清只好自己去了茶棚随地架起的锅炉旁边,不一会儿终于寻到一口水缸,他将水袋装满,回到桌子上坐下,转身对着荒郊夜色,一口一口地浅饮。
那凉水在寒秋夜风里只会更加冰冷无味,它沿着人的喉咙流进身体,就如同冷风直直地吹进活人的骨缝。
越独清就这样不急不徐地饮水,虽然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可他那种安静的姿态,就如同在品什么绝世好茶。
他一直背着他的黑布包裹,就算是躺下的时候也不曾将它解下来,如同蜗牛背着一枚贴身的外壳。
于是当他歪身倒在桌子上的时候,那包裹也随着他的动作而撞到桌板,出沉闷的钝响。
然后,他没有再出声音,他手中的水袋掉落在茶棚的土地上,水流淌出来,在黑沉的夜色渲染下,活像是一滩血。
有急风将山道上堆积的枯叶吹进茶棚,小小的地方突然四处亮起烛火,映得地上的水泛起寒光。
自茶棚里屋走出一个人,她看起来依旧苍老,她就是刚刚进屋的老妇人,但她又绝不如之前那样迟钝,她那双皱纹满布、深深凹陷的眼睛出一种诡异的光。
木制的拐杖在地上轻轻一敲,老妇人已闪身来到了越独清身边,她生着褐色斑点的手伸向这位年轻人。
明亮的烛火下,她的手露在袖口,那是一只有着很长指甲的手,每一片指甲都倾斜地生长,像是锋利的刀片。
而她,现在想要用这刀片似的指甲,取下眼前年轻人的头颅。
“老人家,我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
青年人的嗓音依旧沉静,在这荒郊之外,传进老妇人的耳朵,却犹如可怖的幽灵叹息。
不知从何处莫名亮起来的烛火在青年人出声的一瞬间又莫名地熄灭了。
老妇人也在他出声的那一刻收回了手,拐杖一撑,倏地退开了几丈远。
一时间万籁俱寂,在老妇人的谋划之中早应已死去的越独清坐起身来,掸了掸刚刚风吹时落在衣襟间的尘土,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捡起地上的水袋,颇觉可惜地倒掉里面浸过毒药的凉水,然后又将那水袋系回了腰间的蹀躞带上,期间并未看向老妇人一眼。
那满是戒备紧紧绷着战弦的老妇人似乎有些恼怒:“你没有喝?”
越独清这才看向眼前这个矮瘦的老人,淡淡道:“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