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乱中,王嬷嬷冲了进来,肥胖的身躯带进来一股劲风,屋里的烛火猛地跳动几下,寒气也瞬间侵入。
“君小姐,大公子来看您了!”
很多年没听到她用“您”
来称呼自己了,君梨微微一愣,忽然现有些人有些事真真可笑。
从门可罗雀到座上之宾,不过是因为那个人来了,让别人觉得她有了倚仗,甚至希望。
其实,她还是她。
“抱歉,王嬷嬷,我身上有伤,这个时辰也不便见客,劳烦你请大公子回去吧,君梨改日再去拜谢。”
她粉唇轻启,言语淡淡,清冷的声音仿佛她此刻的心境,平静的毫无波澜。
“啊?”
王嬷嬷脸上一僵,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若在平日,得了这样的冷遇,她肯定会跳将起来,扯着粗哑的嗓子喊:“哟,我说君大小姐,你还在这儿摆上谱了是吧!要不是我家夫人,你早去大街上要饭了,哪轮的到你在这喘气!”
但是这会,她只是呆呆的望着君梨,一张肥脸说不出的木愣。她肯定在想,一个落魄小姐居然敢拒绝府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疯了吧!
“小姐,既然大公子来看您,您就见一面吧。”
云裳比谁都着急,劝她把深衣穿上。
这些年除了宋老爷殷勤如初,其他时候她们望舒院几乎无人问津。小姐是怎么了?刚刚大公子才帮过她们,再怎么说也不能这般冷淡啊。否则,他该有多寒心……
“我累了,云裳,想早点休息。”
君梨坐在被窝里,身上是一件月白色中衣,外面则披着云裳刚刚准备要给她穿的素色深衣。
今晚她并不想见客,哪怕是他。
既不能随性离开,就只好另辟蹊径了。
那几味药材再加些东西进去可以调制出让人出疹子的药丸,她准备用在自己身上,届时再传些谣言,让宋家以为她得了某种会传染的病症,送她出府,这样她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远离这里了。
这份心思由来已久,因为日复一日囚禁似的岁月,因为偶然得到的一本医书,因为千辛万苦攒到的银钱,让她意识复苏,想要离开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今日,方氏更让她认清了一点,宋家住不得了。
从她将包着碎银的纸团传递出去的那一刻,她就决定斩断这里的一切,包括与他的联系。
其实也没什么联系,那只是长者的一番心意。
他是一轮明月,皎洁莹亮。人人都爱月之华光,平凡如她,凭什么任她专美?
宋兰舟的脚步正停留在卧室门口,一道丝质屏风挡住了他的视线,也将他长长的身影投射其上。
清风霁月,玉树临风,举手投足皆是美好。
“哎哟君小姐,大公子已经来了,就在那里。”
王嬷嬷回过神来,指了指门口,又殷勤的给她掖好被子,劝道,“要休息也不差这一会啊,难得大公子来一回,咱们千万不能失礼。”
确实是难得来一回,这婆子守了望舒院十年,原是主母的陪嫁却混得这般末等的差事,心里的憋屈自不必说。今日终于迎来了大佛,怎么也要抱个大腿,揩点油水。
“是啊小姐,奴婢给您穿衣梳洗。”
云裳也赶紧说道,想让她快点出去争个脸面。
这机会真的是难得,以前盼都盼不到的,没想到今晚一顿责罚,因祸得福一般。云裳忽然有些感激织秀了,若不是她,大公子怎么会来?
君梨自然也看到了他的影子,知道他就在门外。当即朝着那个方向欠了欠身,“抱歉了大公子,君梨不便见客,请回吧。”
未等宋兰舟张口,云裳已然抢话,“小姐!您别这样!”
要不是她身上有伤,小丫头恨不得把她从被窝里拽起来推到门口,立刻!马上!
或者将屏风撤了直接让两个人锣对锣鼓对鼓的把话说开。
小姐也真是的,关键时刻怎么就不知道使劲呢!把人家惹恼了掉头就走看你以后怎么办!
“大公子,我家小姐刚才上药的时候疼的全是汗,身上虚着呢,可能身体不舒服说话就有些……有些……”
云裳斟酌着帮君梨打圆场。
宋兰舟一点没恼,言语中带着笑意,“没事,原是我冒昧了,本应该早些过来的,因为前厅客人刚刚散去,忙到现在。”
他的声音和煦如风,丝缕一般拂上面颊,再缓缓的沁入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