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一路行來,你可有看到那些難民?」
「昂,看到了。他們都好可憐,可惜咱們帶的糧食太少,也不夠給他們分的。」佩玖認真的回答。
「那待會兒下了車,」穆景行稍作停頓,抿了抿唇後痛下決心般繼續說道:「你就說你是路上被我救起的難民。反正這裡的人,想來你也不會有機會見第二次了,不必擔憂會被拆穿。」
「大哥說什麼?!」佩玖一臉錯訛的盯著穆景行。
這時馬車外有個小丫鬟來喚:「請郎中大人的馬車走東門,直接駛入中院兒。」
良縣的縣令府是座三進的院子,前院兒為縣衙們,作升堂處理公務之用。中院兒為正堂,日常起居待客之用。後院兒為私宅,供縣令一家老小居住。
而這小丫鬟請馬車走東門,便是為了東門未設門檻兒與石階,馬車可直接駛入,從而令貴客腳不沾地便可入府。
這丫鬟的聲音清脆好聽,且剛好是在佩玖鄰近的這側發出,佩玖便好奇的掀開窗簾往外看了眼。卻不料那小丫鬟透過車窗看到佩玖,「啊」的一聲驚呼!
佩玖驚慌之下放開帘子,然後坐在車裡愣了半晌,最後才想明白。她之前鑽廂椅鑽的,的確是滿頭滿臉滿身皆是灰和黑泥!難怪人家小丫鬟一見她這幅尊容便嚇了一跳。
從來都只有人夸自己漂亮,這還是頭一回嚇到了人。這猝不及防的打擊,讓佩玖突然有些受傷。
想到這兒,她驀地轉頭看看穆景行。心道大哥方才說要她認下自己是難民……
難道是嫌棄她給將軍府丟人了?
仔細思忖一番,佩玖越發篤定,先前那些無可奈何的說辭不過就是藉口!大哥根本就是嫌她丟人了。
「好!一會兒下了車,佩玖就說自己是被大哥搭救的難民。」氣鼓鼓的說完這句,佩玖便扭過頭去,再也不往右邊看一眼。
穆景行微微垂頭,淡淡噙笑。
她突發奇想的說跟便跟了出來,以為隨便說兩句好聽的就糊弄過去了?不讓她受點兒教訓,以後怎麼會改。
沒多會兒,馬車便再次駐下。這次恭六直接將轅門的帘子撩開,馬夫也擺置好了步梯供主子下車之用。只是兩人看向車內時,雙雙傻了眼!
「二……」
『小姐』二字還沒說出口,佩玖就猛的扯了一把棉門帘子,氣呼呼的搶先一步踩著步梯下了車。之後瞥了恭六與馬夫一眼,忿忿道:「記住了,我只是你們沿途救助的難民!」
「啊?」恭六與馬夫二人面面相覷,完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接著,穆景行也踩著步梯下了馬車。這時一個乾瘦黝黑的半大老頭兒走了過來,雙手客氣的敬了敬:「穆大人一路辛苦了。鄙人姓周,乃是良縣縣令。」
穆景行趕忙回敬:「哪裡。尚書大人突然要核對今年的稅目,還勞煩周縣令配合一二。」
「應該的應該的,這是下官應盡的職責。穆大人這邊請。」說著,周縣令伸手向里讓了讓。
穆景行與周縣令走在前頭,佩玖和恭六緊隨其後,馬夫則牽著馬隨先前的小丫鬟去往馬廄。
過迴廊時,周縣令駐了駐步子,回頭看看跟在穆景行身後的髒丫頭,「這位是?」
佩玖抬頭看一眼周縣令,可憐兮兮道:「縣令大人,我無家可歸,幸得穆大人愛民如子,伸手搭救……」
「穆大人可真是個好官吶!」末了,佩玖又添了這麼一句。同時也將目光移到穆景行身上,與大哥四目相對,暗中交鋒。
「好說。」穆景行一雙清寂的眸中滿載慈悲,佩玖看著愈發來氣,卻也不好發作,只能暗顯譏刺的朝他笑笑。
「原來是這樣!」周縣令捊一捊稀疏的花白鬍鬚看向穆景行,乾瘦的面龐上顯露出敬仰之意。
之後,周縣令一邊請客人繼續往裡去,一邊略帶遺憾的聊起:「去年自仲秋至暮冬,小蒼河一帶澇災頻發,農家們的屯糧淹了不說,今春兒的莊稼也續不上了。他們大多是靠天吃飯,沒存下什麼積蓄,家中無糧了便只能來臨縣討口飯吃。」
說到這兒,周縣令又回頭看了看佩玖,關切的問道:「小姑娘,你是什麼地兒的?」
佩玖怔了怔,她……沒想過周縣令能問這麼仔細。既然問到了,她便飛的翻找著腦中的記憶……
方才周縣令說受災的是小蒼河一帶,那小蒼河沿岸有哪些地方?有哪些地方?
甜水鎮。
這答案猶如一道霹靂襲來!佩玖猛地憶起,甜水鎮不就是挨著小蒼河麼!這麼說,她的家鄉受災了。
「我……我是甜水鎮的。」佩玖顫顫巍巍的說出這話。比起怕被人拆穿謊言來,她更希望周縣令能明確的反駁她一句:甜水鎮沒受災啊。
然而這願望落空了。周縣令面帶憐惜的點點頭,語調沉重:「甜水鎮可是今次受災最重的地方。」
說罷,周縣令回過身兒引著穆景行繼續往前去。而佩玖愣在原地。
穆景行回頭看了看佩玖,嘴上不便說什麼,心中卻在後悔!早知便不應拿難民之事與妹妹開玩笑,哪想到歪打正著。
恭六並不知發生何事,只私下提點了句二小姐,然後佩玖便跟了上去。
因著時間關係,他們要在良縣住上一晚。周縣令將最好的一間廂房分給了穆景行,並命人將所有稅目資料送過去。之後又將較為普通的一間廂房分給了恭六和馬夫。將最差的一間分給了佩玖,畢竟她是以難民的身份住進此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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