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字字分明,却震得我心里唯余一片茫然。
我被他扶着坐回桌前,一盏清茶呈在面前。茶汤清莹,香气凛冽,是渊国特有的白梅衔春。浅酌一口,晾过的茶水润过喉肺,我心中燥气有如入雪的炭火,灭得只剩一团雾。
这世上没人要你。这是我幼年在王府时,王妃说得最勤的一句话。
时隔多年,她仿佛仍就站在那处暗角,纤纤长指直指我狞骂。我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哪怕十个王妃齐口骂起来也不会刺伤我分毫。可“爱”
这个字自他口中念出来时,我心里还是冒出一股酸楚。
“这些事都与你无干,也不必你来做什么,二殿下。”
我搁下茶盏,口中依旧梗着,只是眼底翻腾起一阵酸涩。
我长叹一口气,泪珠不争气地顺着眼睫往下淌,“你不必与我这样的人混在一起,我没有旁的能力,只会拖你的后腿。”
“若是我执意与你一同呢?”
我奋力摇摇头,哽咽道:“你不知道我……我帮不了你。”
伽萨脸上少有的温和舒展,嘴角甚至噙了一抹浅淡的笑意。他照旧坐在我身侧,徐徐道:“若非我,你不至于沦落至此。不过我倒是奇怪,经过这么多事,你心里一点也不恨么?”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何谈恨不恨?人皆道我是笼中之鸟,供贵人养来取乐罢了。”
我支着头,屈起指节揉按隐隐作痛的额侧,声音不自觉又低矮下去,“我既无一技之长,又有什么底气来怨恨旁人?”
渊国是笼,渊宫亦是笼,王府更是一只笼子。我从小活在这重重牢笼之中,当真成了一只辗转各方的鸟,飞不出、逃不掉。
“我倒是觉得你很好,只是不知为何你总是妄自菲薄。”
伽萨正色道。
闻言,我嗤笑一声,想起先前所闻,心道他实在是装得好,“不过是一塌糊涂。”
伽萨一愣,随即语气中带了几分无奈,“这晟都之中的勾心斗角,同渊国是不一样的。万明人,喜欢快刀斩乱麻,万事往绝路上逼,丝毫不给旁人周旋逢生的机会。你想用渊人之法薄茧抽丝、细细密谋,太难。”
我听罢狠狠一噎,登时泄了气。
“难不成就只能直刀取人性命么?”
我不甘心地追问,“我做不了这些。”
伽萨思虑片刻,道:“眠眠,你着实聪明,只是荆璧在野,不得不服从这里的规矩。”
我心里长长叹了一声,老实道:“我自己下不去手,只敢推波助澜。”
“无妨。”
伽萨挑眉,“我教你。”
“我说过你聪明伶俐,心思缜密,只是渊人不肯好好待你。”
他嘻嘻笑道,“可惜某人那时忙着跌跤,没听见,还要自己躲起来委屈。”
他还能夸我呢?我背过身去假作不在意,悄悄支着耳朵听他继续说。
“你们渊人喜欢玩儿阴的,为的是毒心。天长日久地活在囚笼之中,难免作茧自缚,爱恨都不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