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大道,沉浸在以情入道相的物我两忘之中,先前隐与圣人之言中的锋芒毕露也渐渐敛起,随着笔锋的运转,越酣畅淋漓。
刹那间,刚则铁画,媚若银钩,又是卫体该有的徘徊俯仰,容与风流。
犹如女性同时具备的包容和坚韧,虽为弱草,却能守护大地。
半夏已经愣住了。
她看着祝英台云悬腕运笔,面容郑重而虔诚,就像是在朝拜着什么令人尊敬的神明,容不得一丝亵渎之心。
可她揉了揉眼睛,这面前明明只不过是一墙横竖撇捺而已,哪里有什么漫天神佛、举头三尺之神明
“先生”
随着一声低沉的轻喃,半夏惊了一跳,随之回过头去。
张大了嘴的傅歧和眼眶通红的梁山伯,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墙边,如今正并肩而立,俱是心神俱醉,目眩神驰。
卫夫人“笔阵”
之法,乃是祝英台家传之秘,可祝家自得此笔阵图,至今已有六代,却无一人将笔阵图练之大成,不过风骨犹存而已。
谁又能想到,两百年前,卫夫人曾以一女子之身成就书之大道,两百年后,祝家又有一女子,体悟了卫夫人“笔阵”
传承之意,将卫体练至大成
横如千里之阵云、点似高山之坠石、撇如6断犀象之角、竖如万岁枯藤、捺如崩浪奔雷、努如百钧弩、钩如劲弩筋节。
在这一瞬间,祝英台似乎已经和那位士族女子神交已久,而那位赫赫有名的卫夫人正借由这些运笔之法,告诉她这世道对女子从未停止过压迫,但她已经学会了如何悄然无声的与之抗争。
书者以笔来体现天道,“笔阵”
正如天阵,又如人道。
一篇文已经行至尾声,而此时祝英台的身边,早已经站满了甲舍清早欲去上课之人。
他们虽都知再盘桓下去就要迟到,可士族子弟,皆是未能提箸便先提笔,又有谁舍得这满墙阴阳刚柔、运笔如神
更有甚者,已经状若疯癫,伸手临空题字,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最后的“终没吾世,不敢以儒为戏”
,这篇儒行终到结局,祝英台心中已毫无郁气,又恢复了往日的爽朗模样。
她提笔落款“上虞祝英台”
五字,笔致无往不复,正是“台”
字最后一笔。
“快哉”
祝英台掷笔。
“世人皆知卫夫人,可有知李夫人者”
她开怀大笑,似是解开了心中一道死结。
围观者面面相觑,却无人知晓她说这句话有何含义,唯有梁山伯隐隐推想到了卫夫人卫铄之夫李矩,却无法理解祝英台开怀大笑是为何。
待祝英台写完“儒行”
全篇转过身来,虽眼眶红肿,蓬头垢面,一望便知夜里没有休息好,却依旧精神饱满,神采奕奕,更难得是有一股旷达之气,让人心中生悦。
祝英台微微扬起下巴,像是个终于完成了什么杰作的小孩子,灿笑着问围观之人。
“我的字,写的好不好啊”
甲舍里虽住的都是家世上流的士人,却不见得都是心胸狭窄的小人,否则也不会在这里足足等到她写完而不声。
刚刚那种情况,任谁都看得出祝英台已经陷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里,只要有一人喧哗,恐怕祝英台那一时的领悟就要断掉,说不得此生再也无法进入“书道”
大成之境。
他们虽都不见得都是君子,却依旧保持着士人的“风度”
,如今见这天真的瘦小少年带着得意的腔调问他们,竟无人觉得他恃才傲物,只觉得犹如自家弟弟般可爱,纷纷笑着回答。
“妙,妙极了”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却得卫体妙传之法”
有人看到落款的“上虞祝英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