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室内,宝珍听到刀割血肉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她死死咬着唇,架不住心里实在好奇,悄悄转身偷偷望过去。
脸上脏兮兮的男人抿直唇,一双眼睛麻木无光,像是早就习以为常,他面无表情地挖出子弹,血肉模糊,鲜血簌簌。
宝珍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地上,心想,他不疼吗?
子弹掉在地上,血淋淋的一颗,男人用酒精消毒,做了简单处理,最后用纱布缠上。处理完身上的伤,他就保持这样的姿势,靠坐在那休息,再也没对宝珍多说一句废话。
她的小房间,除开藏了一个不怎么说话的人,并没有别的区别,他整日就像一座雕塑一样,不吃不喝,脏兮兮让人无法窥视真容。
神神秘秘的。
宝珍也没有管他,她巴不得这个很危险的人赶紧离开。幸好,她现在十岁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阿婆阿爷也注重她的隐私,平时不会贸然进来,因而没有发现他。
她掰着日子数,盼着人离开,但是数来数去,时间就是过得好慢,而在这期间,宝珍背着阿婆阿爷悄悄接了一个小活。
——卖花抽取佣金。
东珠有一户玫瑰大亨,栽了四个山头的玫瑰,品质上乘的空运到海外销售给富贵人家,遗留的再分类给花店、食品厂、香水厂,最后剩下的招些临时工人,让他们拿去卖,卖出的钱三七分。
宝珍占三分,她要攒点钱拿去交读书夏令营的费用。
两人相处的时间又大幅度缩水。
这晚,宝珍背着细长的花背篓回家,阿婆阿爷知道她在卖花后,心疼她小小年纪格外懂事,连回家吃饭都顾不上,怕她身体吃不消,直说要拿钱给她去参加读书夏令营。
宝珍拒绝了,坚信自己可以攒出足够的钱。
她趁阿婆阿爷没注意,钻回房间,锁了门,看到男人还是老样子,宝珍把背篓里仅剩的几支残花插在捡来的瓶子里,满心欢喜放在小桌上。
灰败普通的小屋里,有了明艳的色彩。
宝珍趴在小桌边望着玫瑰,自顾自笑了,然后她的视线落在旁边休息的男人身上。
他还是初见时那副脏兮兮的样子,看不清长相,但轮廓线条很立体,宝珍想,这人肯定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长相。
“……盯着我干什么?”
这几天他不说话,宝珍有时候都以为他是木头,如今乍然开口,才惊觉他的声音有些不对劲。
“你……不舒服吗?”
“还行。”
门外响起敲门声,隔着一扇门,阿爷和蔼的声音响起:“宝珍,你还没吃晚饭呢,快出来把饭吃了。”
“好!”
她应了声,起身过去,男人半阖眼皮轻飘飘掠了眼,小女孩记得他说过的话,只开了一条缝,接过饭菜,甜甜地说了句谢谢阿爷。
宝珍蹲趴在小桌边,捧着碗,正要大快朵颐,余光瞥见男人,他闭着眼,抿着唇,又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她后知后觉对方好几天都没吃饭了,把碗筷推到男人面前,小声道:“要不你吃点吧?”
“不用。”
“你不饿吗?”
他不说话,在保存体力。
“吃吧,里面没下药。”
宝珍想,如果他快点养好,是不是就能快点离开?
于是,她把碗筷拖回来,细细的划拉声响起,宝珍客气又笨拙地说:“……这,这位哥哥,你能不能睁开眼看看我?”
男人掀开眼皮淡淡地望着她。
宝珍笑了笑,筷子反过来,当着他的面尝了点饭菜,其余的放着没碰,用行动告诉他这碗饭菜很安全,可以食用。
她把碗筷再次推回去,“吃一点吧?”
男人盯着她看了几秒,视线下移,没动,宝珍看着他,也不说话,空气里弥漫着寂静的氛围,就在饭菜快冷掉,她以为对方真不吃、已经伸手端回来扒拉时,他轻飘飘说了句。
“不是给我的吗?”
宝珍嘴里包着一口饭菜,咽也不是,吐也不是,盯了男人几秒,最后又把碗筷推回去。
她看着对方端起那碗简陋的饭菜大口吃掉,没有狼吞虎咽,但速度就是很快,瞧着也还算斯文,宝珍盯着他吃,自己也咀嚼嘴里的,最后咽下。
“还有吗?”
男人吃完一碗,看向她。
宝珍点点头,接过,溜去厨房盛饭添菜,阿婆阿爷给她留了不少,她端着满当当的一碗回来,递过去,看他一声不响地快速吃饭。
反复又添了两次,锅里留的饭菜都吃完了,男人还没吃饱。
宝珍惊了,蹲趴在小木桌边,小手攥紧,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你好能吃啊。”
男人默了瞬,不语,闭眼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