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他爸年轻的时候十分自来熟,三两句话就认定了这个荒谬的称呼。林望野估摸他是喊着玩的也不再强行纠正他,悄悄叹了口气。
本来还抱着一丝希望他爸也和他一样重生回来。
结果期盼落空。
他爹还是他爹,但不完全是他爹。
不过无论如何这爹能顺利找到都是好的。
哪怕以后在很多事情上会遇到许多难以避免的麻烦,至少也有个归属感。
人总是失去后才能意识到重要性。
父亲突然的离世如同命运狠狠落下的一闷棍,将他持续了十八年的美梦彻底打碎,只剩满地触碰即见血的尖锐残渣。
那时站在葬礼上,林望野最多的情绪甚至不是悲伤,而是茫然。
像刚来到这个世界一样茫然。
坦白讲,他和父亲算不上亲密。
从他记事以来,林深从来没有过工作不忙的时候,几乎没有私人空闲时间。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开会,在谈项目,在外地或外国出差。
父子俩一个季度能见上一面都谢天谢地。
林望野完全是放养长大的孩子,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和林深为数不多的交流基本都是对方问他还有没有钱,他回答有或没有。
父亲始终像伫立在身后的一座大山,让他有底气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不需要担心未来会怎样,也不需要回头看。
所有人都说他是真正的幸运儿。
因为他爷爷和他爸已经打好所有基础,为家族未来铺路,他只需要循规蹈矩照着走就不会出错。
这座靠山骤然倾塌的那一瞬间,四面八方无情的风开始无死角钻进他的毛孔,在骨缝中肆虐。
那是林望野从未体会过的寒冷。
林深还在翻着战绩细数战绩页一场又一场的失败局里遇到的各种坑队友,在林望野耳边喋喋不休念叨个没完。
而林望野感受着身侧传来的体温,眼眶控制不住开始酸。
无助也好,委屈也罢。
父亲过世之后积攒的所有情绪如同大厦倾颓卷起泥土与尘埃,再怎么想要止住都有心无力。
林深是从旁边的人鼻子突然闷闷抽气时才察觉到不对劲的。
他侧过头仔细打量埋头不吭声的林望野,留意到对方脸上的泪光之后睁大眼睛,出刻意压低声音的震惊。
“义父,你眼睛怎么突然尿尿了?”
林望野没崩住,很难接受这种话从他记忆中那个成熟稳重的爹嘴里说出来,当场破防,“噗嗤”
险些喷出鼻涕。
收银台里除了林深还坐着收银员小姑娘,留意到动静之后一直在用好奇的目光偷偷打量,看突然出现的漂亮男孩小鸟依人的靠在林深怀里哭,眼神愈深不可测。
林深被瞅得越来越不自在,赶紧松开勾在林望野脖子上的手,用力拍打他的肩膀。
“大老爷们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别哭了。”
林望野也觉得丢脸,低头用衣袖抹干眼泪,干脆借坡下驴,张口就来。
“你这么叫我的话我容易想起我爸,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没有爸爸……”
在男生的世界里互相父子相称开一下玩笑很正常。
林深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当场倒吸一口凉气,赶紧道歉:“我的锅我的锅,我不知道,对不起。以后不这么和你说话好了吧。”
“行。”
林望野吸吸鼻子,瞬间情绪稳定。
这川剧变脸似得表演把林深都给看愣了,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收银台里堆了不少杂物,逼仄的空间挤的人多了就有点活动不开。林深站起身顺手把林望野拎起来,拉着他七拐八拐走进某个双人包间,回头掀开帘子对网管喊道。
“小王,这俩机器给开个卡。”
“好嘞哥。”
包间并不算大,除了两台机器之外只有个双人沙,但环境还不错,和大厅之间隔了个门帘形成相对密闭的空间,桌子上还摆放着几盆新鲜的绿植。
网管没一会儿就把两张会员卡送了过来。
林深熟门熟路地开机刷卡输入密码,通过显示器身份证号那一栏的乱码,林望野猜测这应该是网吧内部会员卡,可以随便上网没有时间限制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