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妻上午带儿子去了魁北克。
沈策和她借书房,要和自己的团队打一通很长的电话。
昭昭的书房在顶楼,采光极好,她把窗装成了竖长型,一条玻璃窗,一条竖长书柜,如此穿插着四组书柜,四组窗,围成了一个圆弧。
褐色的书柜下是墨绿的沙,沈策等电话时,抽空拆了一盒新手机。在澳门购入,还没机会拆。昭昭把玻璃杯放在木质茶几上:“我还没你的手机号。”
他把手机递给她:“存进去,我不太会用。”
触屏手机过去没有,他还没时间细读说明书。
沈策趁这功夫,用座机连线了团队。
他工作的一面,她从未见过。团队这几年都在他妈妈的掌控下,外公的支持里平稳运行。几天前和沈策有了初次联系后,今日准备了工作报告,在电话里一项项给他汇报着。
辞色间,他还是倦的,是使用镇静药后的宿醉效应。他起先是坐直的,手臂撑在自己的大腿上,身子前倾,面对着座机在听。
后来乏了,挂断休息了片刻,继续连线下个议题。全程六次通话,沈策以了解为主,说的少,听得多。他言辞幽默,拆解问题的角度却刁钻,是个有魅力,但让团队无法轻易敷衍的老板。昭昭设想自己在他的团队,恐怕会二十四小时提着精神做事,唯恐任何差池。
下午,他想要酒喝,强压了没要。
昭昭主动给他拿了。她有常识,戒断任何一样东西都要逐步减量,循序渐进。突然停止,对身体的伤害会更大。
褐色酒液,在酒瓶里晃着,他没倒,想多清醒一会,和她多说几句。
他知道自己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从澳门开始,他就活进了另一段人生里,刀光剑影,浴血杀敌,剑伤毒伤,朝堂上的尔虞我诈,私底下的阴谋算计,一样不少。
漫长残酷的一生度过后,现世对他来说才是幻境。温暖,平静,都让他更戾意难平。
“你退婚,会不会有麻烦?”
他和她找话说。
她摇头。
“昭昭,”
他低声说,“我要实话。”
“也还好,就是没股权了。”
算是放弃了财产。
照她的推测,家里培养自己这么久,下了力气。她读书期间,实习了三年,成绩有目共睹。最后表外公和妈妈都不会放自己出去,为其它企业效力,十有八九,还是会要求她回报家里。当然,股权肯定没了。
她也做好了表外公老了犯糊涂,会生气几年的预估。准备出去做十年,再等着家族召回。不过要看沈策的身体情况,再读三年也可以,顺便照顾他。社会展这么快,读到学士不太够用,多读书没坏处。
“我倒是担心你家。”
她更担心澳门那边。
“也还好,”
他故意学她,“最多跪几天。小事情。”
她在他颈窝里笑。
这会子沈策对那瓶酒的渴求更盛了,在她感知得到。
他环抱着她,在努力让自己的清醒时间延长:“那年从台州走得急,要不然,可以陪你去一个地方。”
“哪?”
“千岛湖。”
他幼时在那住过半月,想着初夏时细雨绵绵,租船在上千的岛屿间穿行,她该会喜欢。
日光从酒瓶折出来的光,晃着他的眼,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怀里的热没了,抱着的女孩离开书房。她回来时穿好羽绒衣,把他的大衣也拿来:“我们带着酒,我带你去个地方。”
昭昭把他带到车库里,挑了副驾驶座最舒服的一辆车。
将他的衬衫纽扣解开两粒,空调打到最大,开车带他离开皇家山。沈策不喜欢让她看到自己脆弱、软弱,依赖某一种外物的糟糕一面。路上,始终不语,因为药物的宿醉效应,倚在车窗边,睡着了。
昭昭一边开车,一边看他,怕他睡糊涂了,觉得束缚把安全带解开。
路上没几辆车,两旁的山和水被她甩到身后,开出魁省,驶入安省。
车停在一块铁质彩绘的地图旁,她将绑住他的安全带打开,柔声叫:“哥?”
睡美人一时叫不醒,她倒不急,耐心等。
几次叫后,沈策在日落前终于找回了一点意识,渐醒了,睁眼见是她,还在恍惚。
“带你看千岛湖。”
她跨过一个省,开车带他来了这里的千岛湖,只为他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