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娘高兴起来,眼里浮上虚假的情意:“臣妾就知道,皇上对臣妾是最好的。”
玉阶上铺着大红的氍毹,每隔十五步设一盏八角凤祥灯。柴守玉立在台中,一颦一笑是那么的好看。八角凤祥灯的光柔柔地打在她脸上,愈衬得她眉目灵动、娇俏可人。
李存勖突然想给她一个名分。“传朕旨意,即日起,封柴守玉为正六品宝林,赐华阳宫。”
刘玉娘的手快要将衣角捏碎。
柴守玉不过刚进宫一月,尚未侍寝,封为八品采女已是天大的恩赐,却不料皇上一时兴起,竟封她为宝林。这也便罢了,区区六品宝林,又怎能拥有自己的宫殿,这是不合礼制的,李存勖所想其实简单,他只希望柴守玉能有一个安静的居所,莫要被旁人打扰了做戏的灵感。可在旁人看来,一个月后,柴守玉即将专宠。
刘玉娘眼眸一垂,脑海中开始酝酿毒计。
柴守玉比她更快一步:“臣妾谢皇上隆恩。不知皇上今日是否有空,去臣妾房里听一出新戏?”
李存勖扣住了守玉的手腕,将她带至自个儿的怀里,一双眼睛贼似的在守玉身上上下扫视,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朕,心向往之。”
柴守玉忍着心底的恶心,不着痕迹地推开他:“皇上,那臣妾的新戏……”
李存勖碍于司天监之说,也就只能占些手上便宜,闻言道:“伶人居太小,不适合你,直接摆驾,去华阳宫吧。”
柴守玉侧过身,深深地看了刘玉娘一眼。
刘玉娘在那一眼里,读到了许多东西。她感到彻骨的寒意,李存勖放浪形骸,躺在厚厚的氍毹之上,拿着个酒壶,欣赏着柴守玉精心编排的戏文。
柴守玉唱功并不如何让人惊艳,只能当得起“普通”
二字。但她所唱戏文,却是李存勖从来没有听过的,一个“新”
字,足矣。
李存勖看得投入,看着看着觉出点不同寻常的味儿来,酒洒了一半,身子直直地坐了起来。
他悟到了。
这是柴守玉精心设下的一个套,就等着他往里钻。
什么“想念皇上”
“拜谢隆恩”
,全他妈是假的。眼前的女人正在做的,分明就是后宫女人互相倾轧的戏码。
他的母亲因何而死,他还记得清清楚楚。他心里很厌恶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很想维持后宫的太平与安宁,可最后却现自己对女人相争并不如何在意,终究活成了他父亲的样子。
他是集痛苦和矛盾于一身的人。
唯有戏文,能够让他忘忧。
他就静静地看着,看柴守玉能演到何种地步。
当柴守玉唱到“那几个贼人见姑娘美貌,倾巢扑之”
时,李存勖终于意识到这并不是寻常的争风吃醋。
他狠狠地摔烂了手中的酒壶,一个耳刮子打在柴守玉的脸上:“贱人,叫你乱唱!”
李存勖是武将出身,这一巴掌打得不轻。柴守玉的半边脸肿了起来,耳朵有片刻的失聪。她缓了缓,擦干净嘴角流出的鲜血:“臣妾……还要继续唱吗?”
李存勖眼里透着危险的信息:“你敢唱,朕就敢听。”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柴守玉毫无畏惧,绽开一个无瑕的笑容:“那么臣妾便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