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呢?」
她坐在鞦韆上抬頭看,唐月樓垂著手站在她對面,明明是質問的話,說出口的語氣卻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
雲揚接過自己的書包,不知道該道歉還是該道謝,她打了個噴嚏,揉著鼻子伸出手:「老師,我有點冷。」
發現自己不占理就撒嬌,唐月樓嘆了口氣,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到了她身上。
「是我的錯,早上忘記提醒你加衣服。」
外套上沾著她常用的香水味,還有溫熱的體溫,就好像陷入了她的懷抱之中。這種溫度好像有某種魔力,真的讓人天旋地轉起來,好像無論是什麼要求,無論怎麼鬧脾氣怎麼耍賴,在這裡都能得到縱容——只要一句話,唐月樓就在這兒。
於是雲揚得寸進尺地抽了抽鼻子:「還冷。」
唐月樓會意,向前一步抱住了她。
「我認為自己講課還沒有無聊到這個地步。」她調侃了一句,摸摸雲揚的頭髮,關切道,「發生什麼了?」
「沒什麼,有點餓,吃點豆腐。」雲揚在她身上蹭來蹭去,把唐老師熨燙整齊的襯衫蹭成了皺皺巴巴的毛衣。
唐月樓:「……」
她終於有點沒繃住表情,那麼一瞬間的無言以對被雲揚精準捕捉,於是她瞬間心情大好,心滿意足地鬆了手。
「沒什麼,就是在教室里坐得頭昏腦漲,出來透……」她邊說邊站起來,忽然覺得腿一軟,腳下踉蹌了一下,又摔進了唐月樓的懷裡。
「揚揚?」
終於察覺到她不對勁,唐月樓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感覺到手背傳來的溫度燙得不正常,她輕輕皺了皺眉。
「揚揚,你發燒了。」
「不可能,我沒感冒。」
雲揚不想在她面前顯得太脆,她推開唐月樓,自己站起來,覺得只是頭有點沉,腳步有點虛,呼吸有點燙,除了這些以外完全沒有任何問題,不過就是在外面吹了兩個小時冷風而已,現在依舊生龍活虎:「我等會兒還有課,那什麼,先走了……對了,你的外套。」
她剛想脫下外套,就被唐月樓拉住了手腕,。
「你得先去校醫院。」唐月樓給她把外套的扣子扣上了,「我現在陪你去。」
「不用,我真的沒事。」雲揚不情不願地皺著眉頭,彆扭道,「我又不是小孩,要是真覺得不舒服,自己會去醫院。反正……」
反正我校屁大點地,閉著眼走都迷不了路——但是她話還沒說完,唐月樓把手一背,微笑著打斷了她的話:「你真的不去?」
她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那,雲揚被這麼看了一眼,話到嘴邊能屈能伸地改了口:「……那走吧。」
……
果然有點發燒,三十八度二。
醫生給雲揚掛了點滴,她躺在床上,終於感覺發燒的睏倦和昏沉泛到全身,她覺得口乾舌燥,又沒有力氣坐起來,隱約之間聽見唐月樓在走廊上低聲和醫生交談。
「……現在的學生,要風度不要溫度,大冷天的穿這麼少,她不感冒誰感冒?這種情況,先要多休息,睡一覺應該就沒什麼大事了,平常注意保暖,多鍛鍊……」
都是聽習慣了的囑咐,雲揚合上眼皮,等著走廊上歸於安靜,然後病房的門一聲輕響,進門的人腳步放的很輕,先去飲水機旁接了一杯水,然後坐在床邊。
「喝點水?」唐月樓用自己的手背試了試水溫,把玻璃杯遞到了她嘴唇旁。
雲揚就著她的手喝了口水,舔了舔乾燥的嘴唇,扭頭看她:「你怎麼跟醫生說的我們兩個的關係?」
「現在還有空關心這個?」
「我又沒病到那種程度。」雲揚推開水杯,嘟噥道。
「我說我是你的老師。」唐月樓幫她掖好被角,頓了頓,「怎麼了?」
這回答沒有任何問題,但可能是發燒的原因,雲揚心裡莫名其妙地發堵:「沒怎麼。」
病房裡歸於安靜,她躺了兩分鐘,突發奇想:「想吃冰激凌。」
唐月樓把水杯放到桌子上,無奈地說:「揚揚,這個不行。」
雲揚想了想:「那我要回家睡,這裡躺著不舒服。」
「好,掛完點滴就回去。」
「這還差不多。」
唐月樓笑了,放軟了聲音:「你先好好休息。」
她的手搭在床頭,安撫一樣,有一搭沒一搭地撫摸著雲揚的頭髮。有點癢,雲揚扭了扭脖子,到後來,倦意湧上心頭,她閉上眼睛,朦朦朧朧地,聽見耳邊一道溫柔的聲線:「揚揚,你可以試著多依賴我一點。」
半睡半醒間,雲揚蹭了蹭她的手心,終於在緩慢發揮的藥性中睡了過去。
……
可能是因為燒得難受,她睡也睡得不安穩,悶在被子裡亂動,剛把她踢開的被子重蓋回去,她又蹙著眉頭動手臂,唐月樓按住她的手腕固定住針頭,坐到床邊,試了試她的體溫。
床上的女孩臉色蒼白,顯得額角被汗水黏住的一綹頭髮格外烏黑。她在夢裡也沒有放鬆,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口中含混不清地說著夢話,眉頭緊蹙。
唐月樓屏著呼吸辨認了半天,也沒聽懂她說的是什麼。直到第三次把她不安分的手臂塞回被子裡,雲揚皺著眉頭抱住了她的手,唐月樓一怔,輕輕笑了。
生病以後的雲揚會變得愛逞強又粘人,更像只傲嬌的小貓,奓著毛不讓人碰,但如果有人真的把她抱在了懷裡,又會笨拙地對人露出肚皮——很奇怪,這個人明明是被眾星捧月的,卻仿佛從來不知道怎麼回應別人認真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