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整以暇地一挑眉,静等对方下文。
“倒是可以买去给小月儿做件直袖的外袍,里面搭这段皓锦绉的裙子,余下的布料还可以裁一条披帛。荼白霜色衬她的皮肤,穿上一定很漂亮,显身段得很。”
燕山盯着他怀中的纱绢沉默。
大概对那画面略作了一番想象,顿时坚定地抬头,“再挑一个色,包两份吧。”
观暮雪笑得意味深长,“就知晓你肯定会喜欢,明日我再介绍位熟识的裁缝上门量尺寸。另一个色么”
他沉吟片刻,“你觉着石青怎么样偶尔也该给她换换口味”
边上的观天寒默不作声地把花色样式全数记下,等他俩走后才上去吩咐掌柜,照着他四弟的搭配,原封不动地买了一份。
临到酉时,集市已经没多少采买的人了,难得的冷清会一直持续至晚膳结束,再被一窝蜂涌上街逛夜市的喧嚣所替代。
三个男人满载而归,风尘仆仆,面容上满是采买了一整日的疲惫不堪,偏偏这样还遭人嫌弃。
“动作快些,就等你们了。”
大嫂领着一帮仆婢端庄地从花园而来,察看沿途的灯可有点漏的,一见他们几个,便开口催促。
众人洗掉满身倦意,穿戴整齐地6续在厅中落座。
两位夫人牵着自家活跃好动的孩童,燕山携着观亭月的手紧随其后,而好不容易聚一回的四个兄弟正喋喋不休地不知在聊什么。
这约莫是观家老宅数十年中最喧哗热闹的一刻了。
几十个春夏秋冬过去,无数个年关悄然落寞,大概连这间府邸自己也想不到,它还能迎来满堂灯火通明的一日。
“大哥,按礼数你应该是坐在大嫂旁边,奶奶的右下位,你跑这儿来挨着人家二嫂算什么意思”
观行云在对面抱怀不满。
“去去去,你懂什么”
他大哥甩着白眼翻他,“我有事儿要和你二嫂商量,你大嫂都没吭声呢,要你狗拿耗子。”
而观长河那一双儿女,自从多年前瞧过观亭月打擂,似乎大为震撼,不以为戒,反以为荣,黏她黏得不行,还未开席,就缠着她想看刀兵。
“小芮”
余青薇头疼地去拽他俩,“不要打扰姑姑。”
“娘,我们用过饭,可以上街吗”
另一个则揪着燕山的衣摆摇晃“姑丈,我也想玩那个木雕”
“娘”
在一片鸡飞狗跳声中,观老夫人由敏蓉搀扶着颤巍巍坐上席,她年岁已经很大了,哪怕一桌子佳肴美酒,也难吃上几口。
待她坐定之后,那些或欢快或抱怨的细碎话音无端消弭,满座忽然便安静下来。
观老太太的视线沉默地巡视了一圈,曾经的小的变成了大的,大的变成了老的,老的成了一把一动就吃力的嶙峋骨头。
但值得欣慰的是,仍有年轻的生命蓬勃向上地活着。
“大家今年”
所有的眼睛,老少青幼,清澈与沉着,皆定定地凝望向她。
老太太拖长的语调到最后,化作含混而感慨的一句,“也都平安健康。”
她缓缓举起杯盏,目光闪烁,“望来年依旧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观长河迎着老人家的视线托盏一笑,“国泰民安。”
燕山接下他的话“永无战事。”
观行云“尝遍天下鲜香。”
观天寒极小声地补充“可以的话,能再要个孩子”
远处近处的鞭炮和烟花声此起彼落地响得甚是欢快,灯火把酒水照得微光粼粼,仿佛更多了层别的什么味道。
没了礼数管教的酒席简直和坊间茶楼毫无区别。
几坛子黄汤下肚,观长河抱着他二弟的胳膊,满脸通红地朝金词萱诉苦“如今的生意有多难做你知道么”
“朝廷尝到甜头,动不动就要让官府介入,一会儿底价收购,一会儿高价强卖,样样都要收税,样样都要独占,嗝大奕当年便是这么给灭了的”
金词萱宽慰他“大哥你消消气,来,喝口清茶。”
“你得空,该替我们行商之人同朝廷说道说道才是,都是一家人”
他竖着食指,含糊不清,“对还有四弟还有还有妹夫”
在角落里当背景的观暮雪乍然被他点名,身躯蓦地一振,虽反应过来,知晓大哥是喝醉了,却也难免感到尴尬。
观长河并没想那么多,靠在他二弟怀中挨个指了一遍,“你们都有朝廷的人脉,都是朝廷的人,我妹夫还是堂堂侯爷呢,正三品侯爵替大哥说几句话怎么了”
“哥。”
观行云在一边熟练的和稀泥,“人家术业还有专攻呢,燕山一个带兵打仗的,也不好帮你参言这等政事啊,那可是户部的活儿”
他话音刚落,观长河便怒不可遏“你还有脸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