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澹还站在原地,静静地想着。
嗯。
肚兜,要怎么缝呢。
两年之后,大偃的气候再一次滑向极端异常,沈遥凌再坐不住了,收拾包袱跟她带领的一支小队到处跑。
宁昭扬已经两岁了,但是还没有很好地适应分别,刚看见娘亲整理东西时还高兴得拍手,以为娘亲要和她玩什么新型的游戏,结果不知从哪个大人口中听到了娘亲要远行的真相,立马哭得撕心裂肺。
沈遥凌不得不中途停下来抱她。
小宝哭得她胸口发热,颈子上汗和热泪混到一处,湿津津的,沈遥凌一边拍着宁昭扬的后背,一边小声嘟囔:“都说了她听得明白话的!不要随便乱讲啦。”
但其实沈遥凌自己心里也酸楚。
她明知道,如果把小昭扬欺瞒住,她是可以洒脱地离去,但在看不到她的日日夜夜里,小昭扬一定会哭得更加伤心,而到了那时,她连拍抚都做不到了。
离别突然变得艰难起来。
沈遥凌定下神想了许久,抱着小昭扬坐在廊下,不停地擦她的眼泪,摸着她的脑袋轻声哼歌。
等到小昭扬安静一些,沈遥凌就一遍遍地跟她讲,娘亲是要去做很想做的事,就像小圆圆很想出去玩一样,娘亲会尽快赶回来的,每天都会思念着小圆圆,一时一刻都不会忘记小圆圆的。
宁昭扬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小小个子哭累了,最后抓着沈遥凌的衣襟睡着了,下唇紧紧地用小牙齿含着。
沈遥凌叹着气,把她的小嘴扒拉出来,很少见地搂着她睡,直到手酸了也没放下去。临出发的前几日沈遥凌将大把的时间用来陪小昭扬,到最后,虽然一提起娘亲要离家的事情小昭扬就会瘪着嘴抽泣,圆眼睛湿漉漉的样子怪叫人心疼的,但至少没有再哭得天崩地裂,喘不上来气了。
坐在马车里,隔着窗子,沈遥凌不停和羊丰鸿、和奶娘细细说着话,明明平时觉得自个儿也没有为小圆圆费多少心思,然而到了要走的时候,才发现有数不尽的交代。
直到临了了,沈遥凌才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抬眼见着宁澹抱着小昭扬站在旁边,正幽幽地瞧着她。
沈遥凌心口一软,朝俩人挥了挥手,又努了努嘴,小昭扬立马给面子地撅起小嘴隔空回亲,马车已经辘辘动了起来,马上要走了。
沈遥凌探出一截身子来用力挥手,眼眶突然发热,好在距离渐渐远了,想来他们也看不清楚。
直到瞧不见人了,沈遥凌才坐回来,靠着车壁唉声叹气一会儿,又发愣一会儿,才抽出一卷书仔细看起来。
马车的烟尘散去,怀里的小昭扬也像是呆住了一样,兔子似的小脊背挺得直直的,望着远处一声不吭。
宁澹伸过大手摸摸她的小脸,把小人儿抱进院里,关门声噶儿砰的,然后就显得寂静极了。
沈遥凌这几日光顾着和小昭扬告别,几乎没跟他多说几句话。
现在人已经走了,比起此刻情绪还算稳定的小昭扬,宁澹却是更觉得自己胸口里碎得一片一片的。
但无论如何,这王府中到底只剩下了他们父女俩。
奶娘以为小昭扬会哭闹,进屋之后就屏气凝神地跟在宁澹左右,以便有需要时及时把孩子接过来。
然而小昭扬始终没有掉眼泪,该玩球玩球,该看蝴蝶看蝴蝶,仿佛没事人一样。
奶娘暗暗感叹到底是小孩子,恐怕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没回过神来吧。
不过也就只敢想想,可不敢再说出口了,要是叫这小灵精听明白了,可就收不了场了。
小昭扬夜里本来是睡在两人旁边的小床上,靠着宁澹的外侧。
入夜小昭扬有点要闹觉,宁澹把她放进小床里,自己在大床外侧躺下来,又把大床里侧的被子卷一卷堆起来,塞几个枕头进去,仿似还有个人躺在里边儿似的。
同时一手轻轻摇着小昭扬的小床,又时不时地转过去,用另一只手轻拍塞着枕头的被子卷,就像平日里哄着两人睡觉一样。
小昭扬瞪大眼睛,含着下嘴唇,一眨不眨地看着宁澹的动作,眼神落到大床里侧的被子卷上。
看了好一会儿,小嗓子嫩嫩地“嗯嗯”
两声,朝着栏杆外伸手,一抓一抓的。
宁澹伸出一根手指让她抓住。
小昭扬也没有放开他,但眼神还是直勾勾地盯着里侧沈遥凌平时睡的位置。
奶娘说她乖没有哭闹,不用那么紧张,可是宁澹知道小昭扬比平时话少,也没什么精神,她想沈遥凌了。
他也想。
这间屋子里,平时有三个人的气息,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在同时想念着一个人。
宁澹胸口酸楚。
沈遥凌离去之后,他心思沉重,没有一刻是轻松得起来的。然而环顾四周,王府里的其他人还是跟平时无异,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越发衬得失落的他仿佛是被全世界抛下一般。
好在,还有一个小圆圆与他感同身受,这偌大天地之间,也就只有一个还不善言辞的小娃娃能明白他的心意了。
沈遥凌那样全心全意地疼爱着小圆圆,让他感到嫉妒。
但沈遥凌不在时,同样全心全意爱着沈遥凌的小圆圆,又仿佛一块能替他表达情绪的暖玉,使他感到安慰,仿佛是沈遥凌留下来与他互为照应的人。
宁澹轻抚着小昭扬的手背,良久轻叹一声,把孩子抱了起来,罕见地放在大床上。
小昭扬一开始有些吃惊,嗅到熟悉的香气后就趴在了沈遥凌的枕头上,用力吸气,吸得小肚子鼓鼓的,还发出哼哼的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