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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帝女花(第2页)

,还是应该为有如此致力于出卖她的亲友而感动落泪?

余飞不知如何回答,言佩珊又叹息一声,道:“昨晚做了什么事,你谁都能瞒过,就是瞒不过我。有些事我不反对,你岁数也到了,早该如此。我就希望你慎重些,千万别走我的老路。”

余飞垂首不言。

言佩珊又道:“这次从医院回来,你和佩玲都说是因为我好多了,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我没几天了,医生治不好,才让我回来的。我看得很开,你不用为我担心。我这一辈子,所作所为没什么后悔,唯独有两件事放不下,估计是要带憾入土。

“第一件,我对不住你父亲一家。再怎么道歉,也挽回不了。第二件,就是放心不下你。虽然你还年轻,我不催你结婚,但我还是想看看,我走了之后,到底会是谁替我照顾你,那个男孩子人品好不好,对你体贴不体贴。你粗枝大叶的,我总是能替你把把关。”

余飞望着远方的天空,一群不知名的飞鸟飞落天际线,散进布满密集电线的老街之中。

她硬生生

把眼角的泪意压下去,翻开书,说:

“我还是继续给你念《金刚经》吧。”

*

言佩珊上午的情况还好,吃过午饭休息了一会,又开始剧痛、抽搐、失禁、胡言乱语。

言佩珊在床上翻滚挣扎,用头去撞墙,意识模糊地说:“都是我年轻时种下的孽根!都是报应!”

姨母言佩玲白天要去服装厂上班,家里就余飞照顾母亲。余飞红着眼睛给母亲用吗啡,敷中药,等她镇定下来,又给她清洗身体,换洗床单。

言佩珊仍然意识不清,喃喃地问:“婉仪,缮灯艇是不是催你回去唱戏?我听到手机一直在响。”

可是手机哪里有响。

余飞含泪说:“没有,我请了假。”

言佩珊开始进入药物作用带来的昏睡状态,断断续续地说:“快……回北京去……师父要打……”

余飞抹了一把眼泪。

她是在离开缮灯艇的第三天知晓母亲重病这个噩耗的。

原来母亲之前早就得了这个病,做了化疗,没有告诉她。这次复发,来势汹汹,母亲怕再也见不着余飞,才让姨母通知了她。

她不顾背上的伤,从恕机那里搂了一大包药,揣着唯一一张银行卡飞回了Y市。她一向对坐飞机有恐惧,但那回顾不得许多了。

这大概是一种叫做雪上加霜的打击。

一切事情做完,又给全家人做了晚餐,已经接近六点。余飞把母亲叫醒,喂了粥和药,母亲又沉沉睡去。

餐桌上,姨母

言佩玲见余飞脸色发青,眼睛通红呆滞,心疼地劝道:“婉仪,吃完后早点去睡吧。你回来快一个月,白天黑夜的都守在你妈妈病床边上,没睡过一个好觉。听姨妈的话,快去休息,今晚你妈妈我来盯着。”

余飞说:“我睡不着。”

言佩玲:“睡不着出去散散心也行,别一天到晚在屋子里闷着。”

余飞看了一眼小芾蝶,小芾蝶赶紧把头埋进了饭碗里。言佩玲脸上没什么异样。姨父和小芾蝶的哥哥都在水电站值夜班,没回来吃晚饭。

敢情小芾蝶只告诉了母亲一个人。

余飞换了个话题:“姨妈服装厂也很忙吧?”

言佩玲圆溜溜的眼睛一瞪:“我是厂长,厂长有什么可忙?”

言佩玲是一种急火火的作风,甚至形于面相。虽是一母所生,言佩玲的长相远不如姐姐言佩珊漂亮。但用言佩玲的话说,上天是平等的,她虽然没有姐姐长得好看,但命比姐姐好,所以她也不怨。

余飞问:“最近上善集团也不催着出货了?”

上善集团是Y市最大的一家高端服装集团,在整个华南地区都有很高的知名度。言佩玲经营一家小的服装加工厂,主要是给高档成衣做一些比较特殊的手工活,例如刺绣、钉钻、编织等。对言佩玲而言,上善集团这家客户足够大,每年光他们家的单就足够吃饱喝足。所以言佩玲也省了心,不用操心去拉其他的新客户,服

侍好这一个大金主就行了。

言佩玲在家里的日常,就是抱怨上善集团这个大金主有多苛刻,抱怨到余飞都对这家公司有了很深刻的了解:比如哪个省的书记夫人穿了上善集团的衣服,衣服上的某颗扣子就是她钉的啦;比如上善集团花大价钱请了山本耀司的前助手来做设计总监,日本人对服装加工的要求稀奇古怪特别烦啦;又比如上善集团新开了家旗舰店,急着上货,催得她连夜赶工,工人们都要暴动啦之类。

然而怨归怨,上善集团总归是舍得给钱的,余飞总觉得言佩玲的痛骂中也透着对上善集团的爱意。

果然,余飞见言佩玲眼珠子一转,闪出八卦的光芒,神秘兮兮地说:

“上善集团最近可没心思管我这边的事。他们老总在外面有私生子的事被捅出来了,大婆气得发疯,天天跟他们老总闹呢。整个公司里鸡飞狗跳的。”

小芾蝶抬起头,天真地问:“大婆为啥要这样闹啊?他们不要面子的嘛?”

言佩玲说:“这事可就大了,多个私生子,大婆的儿子能分到的财产就少一半哪。她能不闹?这大婆可是个厉害人。之前老总在原配自杀之后,本来守着儿子没打算再娶,这大婆硬是上位了。”

余飞脸色一白。言佩玲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道:“呸呸呸,我在你们小孩子面前讲这些做什么!婉仪,你别听姨妈瞎说,别放在心上啊

!你妈跟她们不一样!”

余飞低头不言。

言佩玲是个咋咋呼呼的直爽性子,见余飞这样,索性说开:“婉仪,我跟你说,你这不叫私生女,你妈妈只不过未婚生子,顶多,算借了个种,这也没什么好羞人的。你长这么大,有用过你亲生爸爸一分钱?受过他半点恩惠?没有!你现在唱戏,在北京城里多有名的角儿呀!咱们做人啊,穷不怕,只要没做亏心事,就活得顶天立地的,你说是不是?”

姨母说了这么长一大段,余飞没怎么听进去。她脑海中只划过三个字:亏心事。

如果不是因为亏心,她会离开缮灯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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