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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急景凋年（第2页）

奇之处，安心之余不免又怨怼盈胸。依序坐定后，燕语莺声取笑道：“新人的皮色生得真好看，就像书上说的，著粉太白，施朱太赤一样。”

一人接她口道：“这话我也听过许多次，可不知道是从哪本书里说出来的？”

那人笑道：“你连这都忘了？这是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里说的。”

被指点那人道：“你一说我记起来了，这位宋玉的东邻有个女子，天天攀附在他家的墙头，想去引诱他。”

诸人察看吴才人神色，见她尚未明白过来其间的微言大义，便再接再厉继续笑谈：“那个宋玉可曾应允了？”

“宋子渊自家也是英俊多姿，哪里看得上她？后世不是有句话，形容一个男子美姿容，就叫作‘颜如宋玉，貌比潘安’。”

“我倒是觉得，那宋玉是嫌她太不知自重了，哪有未出阁的女儿家，天天爬在墙头引诱人家男子的？”

“啊呀，那都是书上写的，你还道这世上真有人轻薄成这样吗？我平生倒没见过。”

眼看着吴才人一张面孔终于红了又白，白了又红，这才意满志得转口又说道：“依我看，这个宋玉的见识却也一般。他说楚大夫好色，我倒觉得，这登徒子竟是天下第一等有情有义的男子，他妻子形貌不堪成那样，却也依旧与她举案齐眉，凤凰于飞。”

说罢几人便以扇掩面，咯咯欢笑起来。谢良娣虽然好涵养，被人当面讥

诮成这样，欲待发火，又苦于文字间游戏，并无凭据，蹙眉半日终于含愠开口道：“你们素日在西边说笑惯了也就罢了，今日身在宫中，还是多留意言语仪态，收敛些罢。”

几人同仇敌忾大获全胜，从吴才人阁内出来，余勇犹可沽之。结伴而归，一人问道：“今日怎不见那人露面？”

旁人低声笑道：“你还不知道？说是病了有几个月了。”

遂将此人如何不知天高地厚，恃宠与殿下争吵，又借病摇尾索怜，无奈殿下已心生厌恶，终使坠欢难拾，君情妾意东西各流，这才叫卑贱之人坐收渔利，入室登堂之种种情事娓娓道出。听者心满意得，点头道：“我早便说了以色事人，能有几时好？何况她还没有色。”

旁人点头称是道：“那人这下弄巧成拙，病了这许久，还没见好转，只怕真是转成痨病了。可见这断根之草，你便随它逐风癫狂几日，看到底又能怎么。还不是落花流水，一样不堪的穷命？”

几人言语投机，在廊下唧唧咯咯又说了半日，才怅怅地散去。

冬至既过，新春将临，原本不是刑戮伸法的好时机，只是皇帝一心要在顾思林返回长州之前了断今秋的逆案，是以皇太子与三司最终拿出的结案奏报中，便建议考虑案情恶劣，对几位主犯的处决宜勿拘常法，即日施行。从上报至皇帝批准，前后不过一日之隔。

离除夕不过三日

，定权在书房内守着茶床独坐大半日，又听一侍者进来回报了几句午前之事，不语良久，方点头示意知情，面上神色不改，继续点茶直至日落方住。差人撤去茶床，想起仍有一事未了断，见一旁侍立着一个小内侍，遂招手叫他过来，想了想，提笔在一张素笺上写了几个字交给他，又和气吩咐了他几句话，道：“你到顾才人的阁中去走一趟。”

小内侍领命见到阿宝，虽然觉得她形凋体瘦，眉目憔悴，却并不像太子所说病得那般严重，便将太子的几句话转告给了她，无非是让她保重病体，安心休养，勿多思虑之类套话。陈述完毕，又笑嘻嘻道：“殿下还给娘子写了个药方。”

阿宝接过，其上却只有寥寥几味药名：

重楼忘忧防风

雪见当归忍冬

无患子莲子心

马蹄细辛王不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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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内侍待她看完，又笑道：“殿下最后还叫我告诉娘子一句话：她既肯渡度我，我亦度她。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娘子有什么话要我回复殿下吗？”

阿宝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没有。”

见他欲离开，开口又唤道，“贵人且稍等。”

转身走进屋内，打开妆匣，取出两枚小小金锞道：“就要过年了，算是我一点心意罢。”

小内侍欢喜得双眼放光，连忙袖下，又行礼说了两句吉祥话。阿宝含笑看着他，待他直起身来，方问道：“还有一桩事想请贵人

去替我问问。”

小内侍得人钱财，忠人之事，忙道：“娘子请说。”

阿宝道：“贵人可知道，先前的吏部尚书张陆正，是否已经就刑了？”

小内侍听得此事，愈发得意，答道：“娘子问我是问对人了，晌午方有人将这事禀告给了殿下，我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就是今天中午，连着他的夫人和两个儿子，都已经在西市明刑显戮了。娘子可知道，他大公子是前年的进士，一个翰林官儿，我在宫内见过一次，人长得文文秀秀，听说诗文作得也好。他小儿子可惜了，刚满十五岁，哭了一路，这位张尚书也是好骨气，到临刑连一句话都没说。听说西市今日真是观者如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