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昙想,她还真是懒得演。但也只存于一句话。谨王若是再逼一次,你去吧,为了连霏。她就演下去了。
皞帝大约也是如此,如果说一句,“那歇歇再绣吧。”
浮岚就会从头学起来绣花。
结果皞帝说:“哦,那我把绣架撤了。”
浮岚又抬起头看着他,偏了偏头。
“寡人近来会忙些。”
他是说不能经常来吃饭尽责任了。
浮岚:“陛下的皇宫很空。”
皞帝摩挲了腰间的玉坠子,坦答:“你似乎也不喜欢金银。”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这样了解对方了。浮岚的勇气又冒出来些,夜昙知道。因为她竟然说:“臣妾的意思是,想在宫中种些花。打时间。”
皞帝问了和谨王同样的问题:“你喜欢什么花?”
夜昙紧张地抓住了一旁神君的衣袖。神君道:“做什么?”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需要些向前一步的契机。那个契机到来时,如果抓住了,就是更近一步。比如神君在这一刻虽然又是语气不耐,但没有甩开夜昙。如果浮岚说,皞帝也说…夜昙宁愿他不说。这只狐狸其实不擅撒谎,因此别人问什么就答什么,别人不需要她笑她就不装笑。只是答复总是失望,夜昙不想看到新的失望。
“栀子。”
那样粗粗大大,香味浓郁,为人族所鄙视不雅的花朵。就像出生便有媚术,美丽都是罪孽,为兽族所鄙视性淫善骗人的狐族。
谨王曾说:太浓烈了。种在这扰人清净。本想送你一盆,还是百合吧。
皞帝在说,哦。
浮岚看着他的背影离开。夜昙丧气地松开了神君的衣袖。
“我就说,还不如不说。就算她没有痛感,喜好总是被人鄙薄也很烦人啊。爱喜欢什么喜欢什么,这些人管的着吗,天天拿腔拿调的。”
神君的眉头拧起来:“栀子怎么了?”
夜昙真喜欢他此刻真挚的困惑。
就像当年他对于灾星一说真挚的平淡一般。不是为了对方的脸面去安慰——神君最会不经意间下别人脸面。只是一颗澄净的心当真不明白,星星的来去和人的命格有何关系、花的种类和花本身有何关系。
夜昙回他:“栀子在诗词里向来不清雅啊。皞帝就是在无声地鄙薄和拒绝。”
就像你热爱抚琴烹茶,不喜欢赌博和火锅一样。
神君果然给了她想要的答复:“对各花的判词,那都是后人杜撰的。花要如何开,香气几何,都是自由来去。何来清雅不清雅一说呢。”
星辰之灵古板却脱,紫薇帝星冷淡却不免俗。夜昙是这般想的。但是当不久后皞帝带了几个花匠进倚云阁,她才又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倚云阁的六日里,她曾在宫里看到满宫藏起幽香的栀子。
即使佛珠飞转,浮岚入宫也已有半年,夜昙离开倚云阁在明面上,也有六年半的时间了。至于具体她看过的故事占有几时,那早已算不清。
神君在她身边也久,夜昙跟他啰唣,又看他炸毛,两个人再一同聊一聊——若是真惹了他,下次转佛珠他就气得不来,说不想见。
皞帝说:“这是我请来的一些培植栀子的花匠。你可以找他们探讨一二。宫中如何装饰都随意。”
他把花匠留下来,自己去批折子了。新雉在热情地招呼和摆糕点上去。浮岚望着花匠手里的栀子苗。那东西泛着嫩绿,还有水珠晶莹。
她偏了偏头,不知在想什么。
夜昙猜,她大约在想:能种下栀子,是因为皞帝不在乎花种,还是因为她是连霏、命定之人?
总不可能因为她是浮岚。
夜昙摸摸耳朵,想起听心的法器还在神君身上。神君的确按自己所说,一次都没有用过。
剩下的法器在手中动。